第37章 古井惊波

2025-08-23 1950字 4阅读
左右滑动可翻页

镜湖别院的晨雾裹着湿冷的水汽,沾在苏砚秋鬓角的碎发上,凝成细小的水珠。

她攥着裴昭的手,能摸到他掌心薄汗——昨夜刚退的烧,此刻又有些发烫。

"慢些。"她侧头看他,外袍下露出的手腕还缠着渗血的纱布,是前日替她挡毒针时留下的。

裴昭却笑得浪荡,指腹蹭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:"我裴三公子要是连口古井都下不得,定北侯府的马厩都要笑我。"

老仆举着灯笼在前引路,灯笼光在青石板上摇晃,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
行至湖畔,那口古井半掩在爬满青苔的石栏后,井沿的铜锁早锈成了深褐色。

老仆搓着手退到一旁:"前日打扫时,这井壁的砖缝突然松了块,油纸包就'啪嗒'掉下来。

小的没敢拆,原样收着。"

苏砚秋摸出袖中银簪挑开铜锁,锈渣簌簌落在石栏上。

井里飘出股陈腐的土腥气,混着潮湿的青苔味。

裴昭扶着她的腰往井下探,刚踩上第一级石梯,她就顿住脚步:"你毒未清,我先下去。"

"砚秋。"裴昭低笑一声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后颈,"你当我是纸糊的?"说着先一步跨下石梯,转身时外袍下摆扫过她手背,"上来,我托着你。"

井底比外头冷上三分,寒气顺着鞋袜往骨头里钻。

苏砚秋的靴底刚触到井底的青石板,裴昭就把外袍裹在她身上,自己只穿着月白中衣,锁骨处还沾着未擦净的药汁:"湿寒最伤女子,你裹紧了。"

她攥着外袍的手紧了紧,视线扫过井壁——青砖缝隙里果然嵌着个油纸包,边缘被蜡封得严严实实,蜡印是朵半开的海棠,和她母亲陪嫁妆匣上的刻纹一模一样。

"在这儿。"她声音发颤,指尖刚碰到油纸包,裴昭的手就覆上来。

他的指节因寒冷泛着青白,却稳得像块玉:"我来。"

拆开蜡封的瞬间,一张泛黄的信笺飘落。

苏砚秋捡起来,字迹清瘦秀雅,是母亲的笔迹:"若你读到此信,我己不在人世。"

裴昭凑过来看,呼吸扫过她耳尖:"接着念。"

"那年我有孕三月,便察觉侯府暗桩频繁往吏部送密报。

云安侯表面忠君,实则与左相勾结,欲借我苏家的盐引生意做筏子。"苏砚秋的声音越来越轻,"他们要的是能为虎作伥的嫡女,我若生下阿秋......"

信笺在她手中簌簌发抖,"我求稳婆调了孩子,将阿秋送去庄子,对外称早夭。

关键证据藏在定北侯府暗匣,裴兄为人磊落,若阿秋尚在,求他护她周全。"

"我母亲......她是为了保我。"苏砚秋的睫毛剧烈颤动,十年前被姨母当丫鬟踩在泥里的画面突然涌上来——她蹲在柴房啃冷馒头,听见姨母跟人说"那小贱种早该喂了野狗",原来母亲早替她铺了生路,是姨母撕了她的命。

"砚秋。"裴昭的手掌覆上她后颈,将她按进自己怀里。

他中衣下的体温烫得惊人,"你母亲是位了不起的女子。"

井外传来灯笼晃动的光,裴昭突然侧头看向井壁:"等等。"他扶着墙凑近,指尖擦过某块砖面,"这刻痕......"

苏砚秋顺着他的手看过去,青砖上有几道极浅的划痕,像是用利器刻的,"裴氏家传密语,我幼时学过。"裴昭的声音沉下来,指腹沿着刻痕描摹,"北雁折翼,血书沉沙。"

"北雁是我父亲的表字。"他转身时,月光从井口漏下来,照得他眼底血色翻涌,"我父亲十年前坠马而亡,所有人都说他是醉酒失控。

可他生平最恨酗酒,连马厩的饲草都要亲自检查......"

"他是被人灭口。"苏砚秋突然开口,握住他冰凉的手。

裴昭喉结滚动,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:"这局,从十年前你把烤红薯塞给我时,就开始了。

他们要杀我父亲,要毁苏家证据,要让你永远做个见不得光的丫鬟。"

井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韩嬷嬷的声音带着喘息:"小姐!"

苏砚秋和裴昭同时抬头,就见韩嬷嬷扶着井栏往下看,鬓发都散了几缕:"陈侧妃那边动了!

她派了二十个护院守在别院门口,说奉了侯爷之命彻查昨日毒针案,所有车马不得回府!"

井底的寒气突然刺进骨髓。

苏砚秋摸向怀里的铜牌——那是母亲留下的信物,此刻正贴着她的心跳发烫。

裴昭却笑了,拇指蹭掉她眼角的泪:"来得正好。"

他从袖中摸出个羊脂玉牌,是定北侯府的暗卫令,"我昨日让阿九带了三辆马车在西角门候着,车帘、马饰全换过。

陈侧妃要查,咱们便......"他凑近她耳畔,低低道,"跟她玩场猫捉老鼠。"

井外的晨雾开始散了,晨光透过井口落下来,照在裴昭发梢的水珠上,像撒了把碎金。

苏砚秋攥紧他的手,忽然觉得,这十年压在心头的阴云,终于要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