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绸缎藏秘

2025-08-23 2216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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扬州城南的青石板路被夜露浸得发亮,裴昭站在"锦云坊"褪色的朱漆门前,指尖叩了叩门板。

他袖中还揣着苏砚秋托人捎来的信笺,墨迹里浸着京都的凉意——"锦云坊陈娘子知当年事"。

门闩"咔嗒"一声轻响,开门的老妇穿月白粗布衫,鬓角沾着线头,见着他的瞬间,浑浊的眼珠突然凝住。"你..."她喉头动了动,声音像老井里的水,"是砚秋派来的?"

裴昭眼尾微挑,把袖中信笺抽了半角:"陈娘子说您这儿有要紧物事。"老妇扫了眼信上"砚秋"二字,立刻侧身让开,门轴吱呀晃了晃,带起一阵陈旧的绸缎香。

后堂比前铺暗得多,只点着一盏豆油灯。

裴昭刚跨进去,目光便被墙上的旧画盯住——画中女子着湖蓝妆花褙子,眉峰如刃,眼尾微挑,竟与苏砚秋有七分相似。

他喉结滚动,脚步顿在原地:"这是..."

"云安侯夫人。"老妇摸出块帕子擦了擦画框,"当年夫人嫁进侯府时,我是她身边的二等绣娘。"她转身走向雕花柜,木屐敲在青石板上"哒哒"响,"夫人走得急,临去前塞给我个檀木盒,说'若有日有人来取,必是我真正信重的'。"

檀木盒打开时,飘出陈年老樟的苦香。

裴昭俯身望去,泛黄的信笺压着半块绣帕,帕角用金线绣了个"砚"字,针脚细密得像雨丝。

他指尖刚要碰信,老妇突然按住他手背:"你是谁?"

"定北侯府裴昭。"裴昭垂眼笑,腕间银铃随动作轻响,"砚秋被人踩进泥里时,是我蹲在她窗下唱酸曲儿;她要查当年换女案,是我骑快马奔了三千里来扬州。"他抬眼时,眼底的笑褪得干干净净,"您说,我算不算她信重的人?"

老妇盯着他看了半刻,松开手。

裴昭展开信笺,墨迹因年代久远泛着茶褐色,第一行便让他心跳漏了一拍——"壬辰年七月初五夜,换女事成,银票三百张交予京城东宅陈氏"。

他指尖发颤,末尾的署名被水浸过,却还能辨出"周妈"二字。

"这是周妈的笔迹。"裴昭喉间发紧。

他曾在云安侯府账房见过周妈代笔的田契,那歪斜的"亩"字尾笔总多挑半分,"砚秋说十年前冬夜,她姨母跟周妈提过云州庄子,原来那三百张银票..."

"是买她命的钱。"老妇突然接口,声音发涩,"夫人生产那日,东宅陈氏——就是您说的姨母——抱着个女婴闯进来,说您家小姐是灾星。

周妈是夫人陪嫁,却被陈氏用庄子和银票买通..."她抹了把眼角,"夫人后来疯了似的找,可那孩子早被丢去柴房,要不是个小丫头偷摸送吃的..."

"是砚秋。"裴昭打断她,指节捏得发白。

他想起苏砚秋说过,幼年时总偷偷给柴房的"小傻子"送饼子,原来那"小傻子"才是真正的云安侯嫡女,而砚秋自己,才是被调包的那个。

檐角铜铃突然"叮"地一响。

裴昭猛地抬头,后窗的竹帘被夜风吹得翻卷,露出半片暗沉的天。

他迅速把信笺和帕子收进怀里,对老妇道:"您去前铺守着,若有生面孔来问,只说今日收的都是旧缎子。"

老妇刚掀开门帘,外头便传来脚步声。

裴昭闪到门后,透过门缝看见两个戴斗笠的人站在柜台前,其中一个粗声问:"可收着云州来的新缎子?"

"刚到两匹,颜色发旧。"老妇扯着嗓子应,手指悄悄抠住柜台下的铜铃——那是裴昭今早让她备的暗号。

裴昭摸出怀里的短刀,刀鞘撞在青砖上轻响。

他绕到后巷,正看见个黑衣人猫着腰往窗台探。"找什么呢?"裴昭用刀背敲了敲对方后颈,黑衣人惊得转身,腰间半块玉牌露了出来——是"万昌行"的标记,那是京都与云安侯府有二十年银钱往来的商会。

"说,谁派你来的?"裴昭踩着对方手腕,玉牌"咔"地碎成两半。

黑衣人疼得龇牙,却紧咬着唇不说话。

裴昭眼尾一挑,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晃了晃:"万昌行的账房先生最爱抽旱烟,我昨日见他账本上记着'云安侯府闰月银两千两',不知要是这火折子点了账本..."

"是陈姨奶奶!"黑衣人突然吼出声,"陈姨奶奶说扬州有东西要抢,抢不到就烧了锦云坊!"

裴昭的动作顿住。

陈姨奶奶正是苏砚秋的姨母,现在云安侯府里顶着"二姨娘"的名头吃斋念佛。

他蹲下身,用刀尖挑起对方斗笠:"告诉陈姨奶奶,她要的东西,我明儿就派人送回京都。"

夜漏五更时,裴昭坐在案前写信。

烛火映得信笺上的字忽明忽暗:"砚秋,周妈信里的陈氏正是你姨母,万昌行的人己招供。

我查到你母亲最后去过云州城郊的庄子,庄头说她走时怀里抱着个锦缎包裹..."他停笔,添了句,"告诉砚秋,只差一步,就能撕了那老虔婆的画皮。"

小翠裹着披风推门进来,发梢沾着露水:"公子,马备好了。"裴昭把信折好塞进她怀里,又塞了锭银子:"走水路,别过长江,遇到关卡就说送的是苏小姐的嫁妆。"

小翠刚走,裴昭便听见窗纸"唰"地一响。

他转身时,桌上多了封信,封口用朱砂点了朵梅花,署名"陈氏"。

他捏着信的手紧了紧,月光透过窗棂落上来,把"陈氏"二字照得像一滩血。

京都云安侯府的晨雾还没散,韩嬷嬷捧着个红漆食盒站在苏砚秋房外。

食盒最下层压着封密信,信封边角沾着扬州的潮气。

她望着窗纸上渐亮的天光,喉结动了动——这信,该怎么跟小姐说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