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旧账重提

2025-08-23 2289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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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曦的薄雾像层纱,笼着侯府朱漆大门。

苏砚秋站在石阶上,指尖捏着封青色信笺,边缘被她无意识得发皱。

裴昭的月白锦袍在晨色里晃了晃,他弯腰接过信时,袖中沉水香混着露水气扑来:"这是?"

"我母亲生前好友。"她垂眼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羊脂玉佩,那是定北侯府的信物,"在扬州城南开绸缎庄,名唤'锦云坊'。"说到"母亲"二字时,喉间像哽了块冰——她记事起便在柴房里啃冷馍,是去年翻到生母旧衣箱,才从半片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上,寻到这丝线索。

裴昭展开信笺扫了眼,指腹轻轻抚过末尾的墨痕,忽然抬眼:"砚秋,若我说......"他声音放得极轻,像怕惊碎檐角的露珠,"我不愿你独自面对那些腌臜事,你会不会生气?"

苏砚秋的睫毛颤了颤。

她能看见他眼底的暗色——昨夜他守在她房外,替她挡了两拨来偷账册的人。

可侯府里那些蛇虫鼠蚁,盯着她的位置十年了,若她跟他走,主母定会被姨娘撺掇着,把她这些年好不容易攒的把柄全销毁。

"我必须留下。"她抬头时,目光像淬了霜的刀,"她们现在忌惮我,不过因着你常来。

若我走了......"她没说完,可裴昭懂——那些人会把她十年的隐忍,全踩进泥里。

他突然笑了,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掀起的鬓发:"知道了,我的苏姑娘最会算账。"翻身上马时,马蹄溅起的水珠落她鞋尖,"等我把扬州的线扯清楚,回来替你拆了那老虔婆的牌位。"

马蹄声渐远,苏砚秋站在原地,首到那抹月白彻底融进晨雾。

她摸了摸袖中半块玉牌,那是生母被姨母逼死前塞给她的,刻着"云安"二字——本该是她的侯府嫡女腰牌。

"姑娘。"小翠从门内探出头,"韩嬷嬷来了。"

正厅里,韩嬷嬷的青布裙角沾着晨露,见她进来便福了福身:"姑娘唤老奴?"

苏砚秋坐进主位,将怀里的账册重重一放:"韩嬷嬷在主母身边二十年,该知道侯府的铺子,有多少是填不满的窟窿。"她翻开吴管事那本做了记号的账册,指尖点在"福来记"三个字上,"前儿裴公子说云州盐引的事,我查了查,咱们城南的布庄、城西的米行,流水都往这福来记淌。"

韩嬷嬷的瞳孔缩了缩。

主母这两年身子愈发弱,掌家权早被二姨娘攥了去,她这个贴身嬷嬷名义上体面,实则连库房钥匙都摸不着。

此刻见苏砚秋把账册摊开,她忽然想起半月前主母咳血时拉着她的手说:"秋丫头......像她母亲。"

"老奴听姑娘的。"她弯腰拾起账册,"要查哪处?"

日头爬过正脊时,账房里的算盘珠子响得密。

苏砚秋捏着张米行的进项单,上面写着"上月售米三百石",可码头的卸货单上,明明只进了两百石。"张福。"她把单子拍在桌上,"城西米行的掌柜,是二姨娘陪嫁的?"

韩嬷嬷点头:"跟了姨娘十五年,前儿还见他往姨娘院里送过人参。"

苏砚秋站起身,茶盏在案上磕出脆响:"去把张福传来。"

半个时辰后,张福被两个家丁架着拖进来,膝盖砸在青石板上"咚"的一声。

他抬头见是苏砚秋,脸上肥肉抖了抖:"苏...苏姑娘,小的冤枉啊!"

"冤枉?"苏砚秋把米行的单子甩在他脸上,"三百石米的银子进了福来记,可米呢?

是填了你的肚子,还是喂了二姨娘的鹦鹉?"她转身对韩嬷嬷道,"去叫门房,把城西米行、城南布庄、北市的绸缎铺全封了。

涉事的掌柜、账房,一概遣出府去。"

张福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的腿,涎水沾在她月白裙角:"姑娘饶命!

是二姨娘逼的,她说您不过是个通房,迟早被发卖......"

"掌嘴。"苏砚秋后退两步,声音冷得像腊月的井,"再敢提'通房'二字,割了舌头。"

家丁的耳光声里,她望着窗外摇晃的树影——二姨娘此刻该在佛堂念经,等她收到消息,怕是要把供的观音像砸了。

夜漏三更时,小翠端着药盏进来,烛火映得她眼眶发红:"姑娘,裴公子的信。"

苏砚秋接过信的手顿了顿。

封蜡是熟悉的梅花印,拆开时,墨香混着扬州的潮气扑面而来:"己抵扬州,锦云坊的陈娘子说,当年调换婴孩的婆子,不止周妈一个。"

最后一句被墨晕染开,像是笔尖重重顿了顿:"砚秋,我查到你母亲的陪嫁庄子,在云州城郊。"

烛芯"噼啪"爆了个花,苏砚秋的指尖在"云州"二字上停住。

十年前冬夜,她缩在柴房听姨母跟周妈说话的场景突然涌上来——"等那小贱蹄子死了,云州的庄子就该收收租了。"原来那庄子不是姨母的,是她母亲的。

窗外月光漫过窗棂,像撒了一地碎银。

她把信折好收进妆匣最底层,那里躺着半块玉牌和歪歪扭扭绣着梅花的帕子。

扬州城南的"锦云坊"西个字在脑海里转了转,她摸了摸腕间的银镯子——那是生母留下的,内侧刻着"云安"二字。

"小翠。"她突然开口,"明日去库房,把我母亲的陪嫁清单找出来。"

小翠应了声退下,烛火在她身后摇晃,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株倔强的梅。

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:"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——"

而此刻的扬州城南,"锦云坊"绸缎庄的后堂里,一个穿月白锦袍的公子正掀开门帘。

柜台后坐着位戴银簪的妇人,见他进来便笑:"裴公子来得巧,刚收到云州送来的新缎子,颜色像极了......"

"像极了什么?"裴昭挑眉,指尖敲了敲柜台。

妇人压低声音:"像极了当年云安侯夫人嫁衣上的并蒂莲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