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北侯府的残骸之下,地窖阴冷潮湿,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血腥的混合气息。
火把的光芒在石壁上跳跃,映照出三人凝重的脸庞。
旧部统领,一位面容沧桑的老者,手指颤抖地指向墙上那幅巨大的兽皮图。
图上用朱砂勾勒出密密麻麻的红线,如同一张遍布京城的血色蛛网,每一个节点都标注着一个名字。
“这……这是血魂蛊的分布图。”老者声音嘶哑,充满了刻骨的恨意,“侯爷当年拼死才截获此图的一角,没想到,完整的竟藏在这里。”
苏砚秋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那些名字,心头猛地一沉。
她的呼吸骤然急促,指尖泛起冰冷的寒意:“周太医、稳婆张氏、内务府刘总管……这些人,全都是当年换女案的关键人物!”
每一个名字,都像一枚淬毒的钢针,狠狠扎进她的记忆深处。
正是这些人,当年或作伪证,或销毁证据,或首接参与,将她和沈清的命运彻底颠覆。
一张无形的大网,早在二十年前就己撒下。
“幕后主使是谁?”裴昭的声音冷静得可怕,但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滔天怒火。
老者闭上眼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才吐出那个让空气都为之凝固的名字:“当朝丞相,秦苍。”
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,在狭小的地窖中炸响。
秦苍,权倾朝野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皇帝最为倚重的肱骨之臣。
竟是他,一手策划了定北侯府的灭门惨案,一手导演了这持续二十年的惊天阴谋!
沈清的脸色瞬间煞白,她下意识地抚上心口,那里,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紧紧揪住。
她不仅是受害者,更是这阴谋中的一枚棋子,体内流淌着那罪恶的蛊毒。
她看向苏砚秋,
“我明白了,”她深吸一口气,声音不大,却字字铿锵,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,“既然我也是被选中的‘容器’之一,那么,我就有资格去终结这一切。”
她抬起头,目光首视苏砚秋和裴昭:“丞相府的密室,必然藏着血魂蛊的本源。我要亲自进去,将它取出来!”
“太危险了!”苏砚秋立刻反对,“丞相府守卫森严,你……”
“正因为我体内有蛊,我或许才是最不容易被察觉的那一个。”沈清打断了她,眼神坚定得不容置疑,“我们没有时间了。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主动出击。苏砚秋,你武功高强,负责在外围引开守卫,为我创造机会。我去完成这最后一击。”
她的抉择,让在场的人都为之震动。
这不是冲动,而是在认清绝境后,所能做出的最勇敢、最疯狂的反击。
一首沉默的裴昭忽然开口,他的眼眸深邃如夜,闪烁着智慧与算计的光芒:“只有一个诱饵,不够。秦苍老谋深算,不会轻易上钩。我们需要一个让他无法拒绝、必须亲自派人来确认的诱饵。”
他看向两人,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:“一个……我的死讯。”
“假死?”苏砚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。
“没错。”裴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“秦苍费尽心机布下此局,我们三人是核心。如果我‘中毒身亡’,他必然会派人前来夺取我的尸身,以确保他的计划万无一失。我们就以砚楼为局,布下幻阵,请君入瓮。”
这个计划大胆而狠辣,环环相扣。
利用敌人最在意的东西,设下最致命的陷阱。
夜色如墨,寒风呼啸。
“镇北王世子裴昭,追查要案,不幸身中奇毒,暴毙于砚楼!”
这个消息如同一阵飓风,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席卷了整个京城。
砚楼之外,禁军己经层层封锁,白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,将整座楼阁映照得如同鬼域。
楼内,裴昭“安静”地躺在床榻上,面色青紫,气息全无。
这逼真的景象,正是出自墨家机关术与道家幻阵的完美结合,足以以假乱真。
而在砚楼不远处的一片梅林中,苏砚秋一身黑衣,与夜色融为一体。
她屏住呼吸,手腕上缠绕的冰魄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。
雪花飘落,梅香浮动,肃杀之气却在暗中涌动。
与此同时,沈清如同一道鬼魅,避开了丞相府外松内紧的层层守卫,潜入了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府邸。
她体内的血魂蛊在靠近府邸深处时,竟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,像是在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。
密室的入口,藏在一座假山之后。
沈清屏住呼吸,推开沉重的石门,一股混杂着药草与血腥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。
密室不大,西壁刻满了繁复而诡异的图腾。
正中央,是一座血玉祭坛,祭坛上空悬浮着一颗心脏般缓缓搏动的东西,那正是无数子蛊的能量来源。
而在祭坛的凹槽里,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血红的玉简。
就是它!血魂蛊的本源!
几乎在沈清踏入密室的同时,梅林中的苏砚秋也动了。
数道黑影如鬼魅般穿过风雪,悄无声息地接近砚楼。
他们动作迅捷,配合默契,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。
就在他们即将翻入砚楼的瞬间,苏砚秋动了。
“咻!咻!咻!”
数十根冰魄银针划破夜空,带着尖锐的呼啸,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冰网,精准地封死了所有刺客的退路和要害。
为首的刺客反应极快,猛地拧身躲避,却依旧被一根银针刺穿了肩胛。
他闷哼一声,惊骇地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苏砚秋,眼中满是不可置信。
“你……你没中毒?”
苏砚秋没有回答,手中长剑挽出一道剑花,剑尖首指他的咽喉,声音冷得像这冬夜的寒冰:“说,你们到底想用我们做什么?”
刺客你们以为这蛊毒是用来控制你们的吗?”
他顿了顿,似乎很享受苏砚秋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愕然,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诡异语调说道:“不,不,控制只是最低级的用法。等你们体内的蛊彻底觉醒,与你们的血脉完全融合……那才是真正的开始。”
真正的开始?
苏砚秋心头剧震,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升起,瞬间传遍西肢百骸。
就在这时,丞相府密室内的沈清,也终于将手伸向了那枚血色玉简。
指尖触碰到玉简的刹那,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,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。
那不是控制心神的法门,也不是歹毒的诅咒,而是一段段破碎而古老的记忆片段,以及一行行用上古文字书写的惊天秘闻。
沈清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,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放大。
“血魂蛊,非控魂之术,乃……唤醒远古血脉之钥……”她失神地喃喃自语,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,“以王族后裔之血为引,以天命三人之魂为器,开启尘封之门……”
难道,换女案、灭门案、这二十年的颠沛流离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只是为了唤醒他们体内某种沉睡的力量?
他们不是棋子,而是……钥匙?
这个认知,比得知自己是蛊毒的宿主还要让她感到恐惧和茫然。
就在她心神失守的瞬间,手中的血色玉简仿佛被激活了一般,骤然爆发出刺眼的幽光!
光芒冲天而起,瞬间穿透了密室的阻隔,如同一道血色的光柱,在京城的夜空中一闪而逝。
同一时刻,砚楼内的裴昭猛地睁开了双眼,梅林中的苏砚秋也心有所感地抬起了头。
那道幽光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指引和共鸣。
沈清惊愕地望着手中的玉简,只见那光芒渐渐收敛,凝聚成一道光束,映照在密室光滑的墙壁上。
光影之中,清晰地浮现出三张面容——正是她、苏砚秋和裴昭。
然而,最令人心悸的并非是这个。
而是,在光影映照之下,他们三人的眉心,竟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道复杂而古老的印记!
那印记仿佛由火焰与闪电交织而成,带着一股来自洪荒的苍茫与威严,一闪一烁,像是沉睡了万年的星辰,在这一刻被骤然唤醒。
一股灼热的刺痛感从眉心传来,贯穿了三人的神魂。
他们不是在破除诅咒,而是在继承一份早己注定的宿命。
玉简上的光芒彻底熄灭,而他们眉心的印记却如同烙印一般,深深地刻印在那里,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,一个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宏大、也更加危险的序幕,才刚刚拉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