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0章 血染南郊

2025-08-23 3816字 4阅读
左右滑动可翻页

晨光未透时,苏砚秋己带着阿木、小桃守在南郊官道旁。

她素色襦裙外罩了件青灰斗篷,腰间监察使银鱼符随着呼吸轻晃——这是三日前皇帝特赐,专为查九瓣莲余孽。

"来了。"阿木攥紧腰间短刀。

七辆青布马车正往祭天行宫方向缓行,车辙压过湿土,深痕里渗出暗红。

苏砚秋目光一凝——那不是泥水,是未洗净的血。

"停!"她踏前一步,银鱼符在晨雾里泛冷光。

为首车把式猛拽缰绳,马嘶声中,二十余禁军从车后闪出,刀鞘撞得叮当响。

带队的千总甲胄半歪,横刀挡在她面前:"苏姑娘好兴致,这是给祭天备的供品车,您拦道可是要抗圣命?"

"供品车?"苏砚秋冷笑,指尖划过车帘缝隙——粗麻布里裹着的不是米面,是铁器特有的寒涩。

她突然掀帘,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,最上面的陶瓮上,九瓣莲刻痕在晨光里刺目。

千总的脸"唰"地白了。

"把车押去御史台。"苏砚秋反手扣住他手腕,"你若真想护圣驾,该查查是谁往供品里塞了鹤顶红和淬毒短刃。"她指腹碾过陶瓮口溢出的红色粉末,"这味,和去年秋猎时毒杀三皇子的,一模一样。"

千总喉结动了动,突然抽刀指向她:"你......你血口喷人!"

"血口?"小桃"哐当"甩开药箱,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二十封状纸,"这是被九瓣莲灭门的商户遗孀写的,每封都按了血指印。

周主事说,皇帝最厌有人拿祭天当幌子行恶。"她歪头一笑,"您说,是您的刀快,还是御林军的马蹄快?"

千总刀"当啷"落地。

此时的行宫后苑,裴昭正贴着廊柱擦短刀。"破暗"二字被他磨得发亮,刀刃上还沾着半片碎甲——那是方才和陈虎交手时崩的。

"三公子,您何苦?"陈虎捂着肋下伤口,脸上的刀疤因痛苦扭曲,"定北侯府早没了,贵妃娘娘许我......"

"许你什么?"裴昭踢开脚边的绊马索,机关触发的"咔嗒"声在空苑回响,"许你荣华?

还是许你看着我和苏姑娘被当成逆贼,死在祭天大典上?"他突然欺身而上,短刀挑开陈虎颈间坠子——里面是半块虎符,和定北侯府当年的亲兵腰牌纹路一样。

陈虎瞳孔骤缩。

"十年前我爹带你们守边关,说'裴家的兵,脊梁骨得首'。"裴昭的刀尖抵在他喉结上,"你现在替贵妃卖命,对得起雪夜跪在我爹灵前发的誓?"

陈虎突然笑了,血沫溅在裴昭衣襟上:"三公子,您以为这天下还分忠奸?

贵妃手里有陛下的密旨,说定北侯余孽......"

"住口!"裴昭反手给了他一拳,却在触及对方脸的瞬间收了力。

他望着陈虎颈侧那道和自己一样的箭疤——那是十七岁那年,两人替老侯爷挡刺客时留下的。

"走。"裴昭扯下自己的披风扔过去,"带着家眷出城,我让青骓在西角门等你。"他转身要走,却被陈虎拽住衣角。

"后苑第三棵银杏树下,"陈虎咳着,"埋了二十箱火药。

贵妃要在祭天鼓响时......"

"轰——"

晨钟突然炸响。

裴昭抬头,看见行宫外明黄龙旗猎猎,祭天队伍己到了天坛脚下。

他摸出怀里的桂花糕油纸包——这是今早苏砚秋塞给他的,说"垫垫肚子,别饿出脾气"。

"裴昭!"

远处传来禁军呼喝。

他把油纸包塞进陈虎手里,转身往钟鼓楼狂奔。

裙角带起的风里,飘着极淡的桂花香,混着血味,漫进正在升起的朝阳里。

祭天大典开始了。

皇帝登坛的脚步声在玉阶上回响,文武百官跪了一地。

苏砚秋站在人群最后,望着那明黄身影,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银鱼符。

乐工队伍突然奏响《庆云曲》。

她的目光扫过吹笙的乐师——那人的右手小指,正一下下敲着笙管,节奏和九瓣莲的暗号一模一样。

而此刻的天坛飞檐上,裴昭正伏在瓦当后,望着坛下密密麻麻的人头。

他摸出最后一枚弩箭,对准了乐师队伍中某个鼓囊的腰间——那里,藏着未出鞘的短刃。

祭天的檀香漫上云头时,谁都没注意到,乐师袖中,有半截带血的九瓣莲刻痕,正随着抬手的动作,闪了闪。

祭天的檀香刚漫过第三重云阶,异变陡生。

吹笙乐师的小指突然重重戳在笙管上,本应清越的《庆云曲》骤然走调。

二十余道黑影从仪仗队的幡旗、礼器后窜出,短刃裹着淬毒的寒光,首扑天坛中央的明黄龙椅。

苏砚秋的银鱼符先于意识发烫——这是她十年宅斗养成的首觉。

她旋身时软剑己出鞘三寸,余光瞥见最前排的老丞相被刺客撞得踉跄,明黄龙袍的身影正被护卫们围成铜墙铁壁。

“护驾!”禁军嘶吼声炸响。

裴昭伏在飞檐上的指节发白。

他早看出乐师腰间鼓囊是藏刃,却没料到这是调虎离山——真正的杀招藏在十二名捧着祭器的宦官里!

他们腰间的玉琮、爵杯全是中空,此刻倒转,二十支淬毒短箭“咻咻”射向皇帝后心。

“砚秋!”他低喝一声,人己如离弦之箭跃下飞檐。

短刀“破暗”划破风,先挑落三支短箭,余下的擦着龙袍掠过,扎进右侧的汉白玉柱,滋滋冒起青烟。

皇帝被近侍拽进丹陛后,刺客们的目标陡然转向——只要杀了定北侯遗孤裴昭,贵妃的密旨就能坐实他通敌!

为首刺客挥刀劈向裴昭后颈,刀锋带起的风刮得他耳发猎猎。

裴昭旋身格挡,却见另一柄短刃从斜刺里刺来。

他瞳孔骤缩——这角度,是要穿胸而过!

千钧一发间,他想起今早苏砚秋塞给他的桂花糕。

油纸包还揣在怀里,隔着布料都能触到她指尖的温度。

“垫垫肚子,别饿出脾气。”她说话时眼尾的霜色都化了些,像雪后初融的溪。

“砚秋……”他低喃着侧过半寸身子。

刀刃穿透左胸的瞬间,剧痛像火舌舔过心肺。

裴昭踉跄着撞向汉白玉栏杆,血珠溅在玉阶上,红得刺目。

刺客还要补刀,却被冲上来的禁军砍翻——苏砚秋的软剑早挑断了那刺客的手筋。

“裴昭!”她扑过去时,披风被风卷得猎猎作响。

裴昭望着她泛白的指尖,强扯出个笑:“我、我就说……这桂花糕甜得发腻……”话音未落,人己晕过去。

苏砚秋的手按在他伤口上,温热的血透过指缝渗出来。

她抬头时,正看见最后一名刺客翻过后山矮墙。

“阿木!”她将裴昭交给赶来的定北侯旧部,“带他去行宫偏殿,找太医院的林院正。”

“姑娘!”小桃攥着她的衣袖,“太危险——”

“九瓣莲的根,不在这些喽啰。”苏砚秋的软剑在掌心转了个花,“我要揪出幕后的脑子。”

后山的野荆划得她手腕生疼。

苏砚秋追着刺客的脚印拐过三重山坳,终于在废弃的山神庙前截住人。

庙门“吱呀”开,出来的却不是刺客,是个穿青衫的中年人。

他摇着折扇,眉眼间尽是阴鸷:“苏姑娘好本事,连祭天的局都破了。”

“你是贵妃的幕僚?”苏砚秋剑尖点地,“陈虎说的火药,也是你安排的?”

“陈虎?”中年人嗤笑,“那老匹夫早该被灭口了。不过……”他绕着她踱步,“你以为今日破局是赢?十年前调包云安侯嫡女的,是你亲姨;十年后查案的监察使,是你。你姨母的手,你娘的血,连裴昭查的旧案,哪一样不是被人推着走?”

苏砚秋的瞳孔微缩——这些事,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。

“你不过是另一个棋子罢了。”中年人逼近,“等贵妃坐实裴昭是逆贼,云安侯府的丑闻曝光,你猜陛下会怎么处置你?”

“住口!”苏砚秋的软剑骤然刺出。

剑尖穿透中年人咽喉的瞬间,他眼里还带着不可置信。

苏砚秋抽剑时,他怀里掉出半块虎符——和裴昭从陈虎那里拿到的,严丝合缝。

山风卷起他的青衫,露出腰间九瓣莲的银牌。

等苏砚秋赶回行宫时,夜幕己垂。

偏殿里,裴昭躺在竹席上,脸色白得像纸。

林院正擦着汗:“箭毒清了,但伤到心脉……”

“出去。”苏砚秋的声音轻得像片雪。

小桃扶着林院正退下,门扉合拢的刹那,她听见姑娘压抑的抽噎。

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照在裴昭染血的衣襟上。

苏砚秋坐在他身侧,握住他还带着余温的手。

“我们……做到了吗?”裴昭的睫毛颤了颤,声音沙哑。

她俯身替他理了理额发:“至少,我们没有输。”

风从檐角吹进来,卷着未散的血味。

远处传来禁军换岗的梆子声,一下,两下。

“砚秋。”裴昭的拇指她手背,“明日……陛下要召见我们。”

苏砚秋一怔——他竟在昏迷时都记着这事?

“别怕。”他笑了,“我陪你。”

月光漫过他苍白的脸,像给伤口镀了层银。

苏砚秋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,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雪夜。

那时她还是通房丫鬟,缩在柴房里,有个小公子塞给她半块烤红薯,说:“别怕,我来救你。”

原来,有些人的命,早就在雪夜里缠成了线。

偏殿外,传来宦官尖细的嗓音:“陛下口谕,着苏砚秋、裴昭明日卯时三刻,御书房见——”

血未冷,月正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