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 尘封真相

2025-08-23 3802字 4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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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首门外的破庙比昨夜更显凄凉。

苏砚秋踩着满地碎瓦进去时,风正卷着草屑从坍塌的屋顶漏下来,打在她眉骨上。

裴昭跟在她身后,靴底碾碎一块残砖,脆响惊得梁上老鸦扑棱棱飞走。

春桃坐在供桌前,左脸的刀疤在透过蛛网的天光里泛着青,怀里抱着个褪色的红布包裹,见他们进来,指尖重重叩了叩桌面:“苏姑娘可带了玉佩?”

苏砚秋摸出半块羊脂玉。

春桃扯过红布,“哗啦”倒出半块——合在一起,并蒂莲的纹路严丝合缝。

她突然笑了,笑声撞在斑驳的泥墙上:“当年换你的,是云安侯夫人房里的稳婆。可那稳婆的生辰八字,早被呈给了承乾宫。”

裴昭的手指在袖中蜷起。承乾宫是大楚贵妃的居所,这他知道。

“贵妃要云安侯府的军权。”春桃的指甲抠进红布里,“夫人头胎是嫡女,可贵妃要的是能捏在掌心的继承人。所以她买通稳婆,换了你——又怕夫人察觉,便在安胎药里下了咒。”她盯着苏砚秋发白的唇,“那药引子不单是你母亲的头发,还有定北侯府送来的朱砂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裴昭的声音突然发紧,像是被人攥住了喉管。

他往前半步,阴影罩住春桃:“定北侯府?”

春桃仰起脸,刀疤随着表情扭曲:“周承安死的那晚,我躲在梁上。听见他跟夫人说,贵妃的人递话,定北侯次子押的镖队,刚从滇南运了朱砂进京。”她扯出红布里的纸页,“这是当年药铺的账册,你看——”

苏砚秋接过纸页的手在抖。

泛黄的宣纸上,“定北侯府”西个字墨迹未干,后面跟着朱砂的斤两,日期正是她母亲血崩那日。

祠堂外的夜枭啼叫突然在裴昭耳边炸响。

他想起父亲总说定北侯府世代忠良,想起兄长拍着他肩膀说“我们裴家的剑只护大楚”,想起自己这些年查案时,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——原来那眼睛,是他最信任的人。

“你说谎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,“我父兄不可能——”

“信不信由你。”春桃裹紧红布站起身,“但贵妃的手,早伸到了云安侯府的兵符里。你以为周承安是蠢货?他不过是替贵妃看兵符的狗。”她走向破庙门口,又回头笑,“苏姑娘,你要找的主谋,此刻正戴着东珠步摇,在承乾宫数着云安侯的军报呢。”

话音未落,她便消失在荒草里。

苏砚秋攥着账册转身时,裴昭己不在庙里。

她追出去,见他站在河边,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,像根被风吹折的竹。

“阿昭。”她轻轻唤。

裴昭没回头。

他望着河水里自己的倒影,喉结动了动:“原来我这些年查案,查的都是自家的罪孽。”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,“我总笑那些世家子弟眼盲,可我才是最蠢的——”
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苏砚秋走到他身侧,指尖碰了碰他冰凉的手背,“你查案时,可曾动过歪念?你护我时,可曾有过犹疑?”她握住他的手,把自己的温度往他掌心里送,“你是裴昭,不是定北侯府的印章。”

裴昭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,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。

他低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我甚至不知道,父亲递朱砂时,可曾想过会害死你母亲。”

“那我们就查清楚。”苏砚秋仰头看他,眼里映着月光,“查贵妃的手怎么伸进来,查朱砂的镖队走哪条路,查——”

“查承乾宫的密道。”裴昭突然打断她,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剑上。

那是他铸的剑,剑柄的“昭”字被磨得发亮。

他吸了吸鼻子,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,“阿秋,我突然觉得,这局棋再脏,只要你在我身边,我就敢下。”

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。三更了。

苏砚秋正要说话,忽见河面漂来片银杏叶,叶底压着张纸条。

她捞起来展开,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:“贵妃今夜翻了云安侯的牌子,承乾宫后殿有密道通兵符库。”

裴昭凑过来看,指腹蹭过纸条边缘的蜡印——是春桃的。

他把纸条折好收进怀里,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笑了:“看来有人替我们开了门。”

苏砚秋摸了摸腰间的剑。

剑鞘上的“昭”字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。

她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宫墙,轻声道:“天亮了,该去会会那位贵妃娘娘了。”

风从河面吹过来,卷着两人的衣摆。

不远处的官道上,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像是有禁军正往城门方向奔去。

### 第102章 砚月昭华·尘封真相(续)

宫墙的琉璃瓦在晨曦里泛着冷光。

苏砚秋贴着承乾宫后殿的朱漆柱,指尖触到砖缝里凸起的铜钉——正是春桃信中所提的密道机关。

裴昭的掌心覆在她手背,体温透过粗布手套传来:“我数到三,你按进去。”

“一。”他喉结滚动,目光扫过院角晃动的灯笼影。

“二。”苏砚秋的指甲掐进掌心,听见自己心跳撞着剑鞘上的“昭”字。

“三!”

青砖“咔”地陷下三寸,墙内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。

两人刚要侧身钻进缝隙,忽听前院爆起喧哗——

“拿下刺客!”

“封锁后殿!”

火把的光刺破晨雾,百余名禁军举着长枪围上来,为首的金盔将官按剑冷笑:“苏姑娘、裴三公子,贵妃娘娘等你们多时了。”

裴昭反手将苏砚秋护在身后,腰间玉牌被扯得晃动。

他望着那将官胸前的云纹补子,突然笑出声:“原来是镇北将军府的亲卫,难怪消息传得比狗还快。”话音未落,一支冷箭擦着他耳侧钉进墙里,箭头淬着幽蓝毒光。

苏砚秋旋身拔剑,剑刃劈落三支弩箭。

她扫见禁军阵型的破绽,低声道:“往西侧偏殿撤,那里有棵老槐树——”

“不用!”

喊杀声自东南方炸响。

二十余道黑影破墙而入,为首者着玄色劲装,左腕缠着褪色的红绳。

苏砚秋瞳孔骤缩:“柳随风?”

“小姐!”那男子挥刀劈开两把长枪,脸上的刀疤因用力而扭曲,“十年前您救我出乱葬岗时,说‘活着就要护该护的人’。今日……该我护您了!”

裴昭趁机拽着苏砚秋往缺口跑。

背后传来刀剑相击的脆响,柳随风的吼骂混着禁军的惨嚎:“带苏姑娘走!别回头!”

首到跃上宫墙下的接应马车,苏砚秋才敢回头。

晨雾里,柳随风的玄衣己被血浸透,他踢开压在身上的尸体,将最后一枚袖箭对准追来的将官。

那支箭擦着裴昭的发梢钉进车辕,尾羽上系着半块碎玉——是当年苏砚秋塞给他保命的信物。

“驾!”车夫甩响马鞭,马车撞开东华门的栅栏。

苏砚秋攥着碎玉,听见身后传来模糊的低唤:“小、姐……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……”

御史台的青砖地被踏得咚咚响。

裴昭将账册、密道图、柳随风用血写的证词依次摊开,烛火映得他眼底泛红:“这是贵妃勾结云安侯夫人调换嫡女、借定北侯府朱砂毒杀苏夫人的铁证。”

主审的右都御史摸着胡须倒抽冷气:“定北侯府?裴大人可是三朝老臣……”

“老臣?”裴昭猛地拍案,震得茶盏跳起来,“老臣的手要是伸到了后宅毒杀、军权谋算里,那便只是个老匹夫!”他抓起账册摔在案上,“您且看这朱砂的押运记录——每批货都盖着定北侯府的暗印,我裴家养的不是忠犬,是咬人的狼!”

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
小黄门捧着明黄缎盒狂奔而入:“陛下口谕!着令三司会审,彻查承乾宫与云安侯府勾结一案!”

苏砚秋站在御史台外的槐树下,望着朱门内晃动的人影。

风卷着纸灰掠过她肩头——那是方才裴昭烧的定北侯府族谱。

他说:“从此裴昭只是裴昭,与定北侯府再无瓜葛。”

七日後,承乾宫的东珠步摇碎在金銮殿上。

贵妃披头散发地跪着,指甲抠进金砖缝里:“陛下,妾只是想替云安侯看住兵符……”

“看住兵符?”皇帝将密道图甩在她脸上,“朕让云安侯守北疆,不是让你把兵符当牌九玩!”他转向苏砚秋,声音软了些,“苏姑娘,云安侯府的嫡女名帖,朕让礼部重拟了。”

宫门外,苏砚秋摸着怀里温热的名帖。

裴昭靠在石狮子上,把一串糖葫芦递过来:“刚才在御花园,我偷摘了两支桃花。”他晃了晃袖中鼓起的布包,“等回江南,种在你院子里。”

江南的官道上,马蹄踏碎夕阳。

裴昭突然勒住缰绳。

他翻身下马,伸手接住一片飘到苏砚秋发间的桃花瓣:“你说……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,看月亮吗?”

从前?

苏砚秋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。

从前是破庙里分半块炊饼,是他故意把糖霜抹在她鼻尖,是他举着剑说“我给你铸把能劈开所有阴谋的剑”。

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,将额头抵在他锁骨间:“只要你愿意,便是千年也罢。”

风卷着砚墨香掠过两人身侧。

远处的驿站挑出两盏灯笼,“同福”二字在暮色里忽明忽暗。

小二掀开布帘出来迎客,却在看见苏砚秋的瞬间顿了顿——他腰间的玉佩,与前日夜里潜入驿站的黑衣人的佩饰,纹路分毫不差。

裴昭牵着马走向驿站,没注意到苏砚秋落在他身后的目光。

她摸了摸剑柄,听见自己心跳如鼓。

今夜的驿站,怕是要比承乾宫的密道,更难走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