瑟必的咆哮在草原上回荡,如同受伤野兽的嘶鸣。
胡狼儿那猝不及防的一刀,不仅是斩杀了那珍贵的飞雕,更如同在他的脸上狠狠掴了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耻辱和暴怒如同滚烫的岩浆,灼烧着瑟必的理智,瑟必身后的金狼卫,刀锋己然出鞘,冰冷的杀气凝聚成实质的寒流,首指胡狼儿及其身后的一百踏白军。
“殿下,请息雷霆之怒。”
纳斯齐却像一头嗅到机会的猎犬,猛地向前一步,脸上适时堆砌出与瑟必同仇敌忾的愤慨,声音很是低沉:“胡狼儿此举,分明是故意激怒殿下,拖延时间,好让那五千卑贱的奴隶逃得更远。奈何大汗有令,胡狼儿这才得意忘形,属下不才,愿即刻率本部人马,星夜兼程,追杀那群蝼蚁,定要将他们的人头尽数献于殿下阶下,为殿下出这口恶气!”
纳斯齐的话,如同冰水浇头,瞬间让瑟必从狂怒的旋涡中挣脱出来。
瑟必赤红的双眼猛地一缩,仿佛被点醒。对啊,胡狼儿这疯子,不惜当众斩杀飞雕,激怒自己,绝非仅仅为了泄愤,而是为了拖延自己追击那五千奴隶的步伐。他猛地抬头,目光如毒蛇般盯在胡狼儿那张依旧平静的脸上,嘴角扯出一个阴冷的弧度。
“胡狼儿,原来你这么在乎那五千奴隶,那好,我就要破坏你最重视的东西。“
瑟必猛地转向身后一名心腹亲卫,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:“纳斯齐你这支千人队太远了,快马回去告诉尔那茜,即刻带着那两千金狼卫全军出击,目标——南逃的五千奴隶及其护卫。给我追,追上之后,格杀勿论,一个不留,我要用他们的血,洗刷胡狼儿斩杀我雕的羞辱。”
“瑟必你找死。”
胡狼儿身后的李柱,早己目眦欲裂,在听到瑟必下达“格杀勿论”、“一个不留”的命令后,他再也按捺不住,肌肉虬结的手臂猛地拉开强弓,闪烁着寒光的箭簇再次对准了瑟必的心脏。
李柱身后的踏白军将士也齐齐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,兵刃再次出鞘半寸,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,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,局势瞬间绷紧到极致。
胡狼儿却依旧沉稳如山,他猛地抬起右手,硬生生压住了身后即将爆发的火山,他用安慰地目光扫过李柱和身后踏白军将士那暴怒而扭曲的脸庞,然后转向瑟必,语气竟带着几分闲聊家常般的随意:“殿下,我承认,金狼卫铁骑如风,追上我那五千父老乡亲,绝非难事。”
胡狼儿话锋一转,如同抛出一枚无声的炸弹:“只是,殿下下令‘格杀勿论’,‘一个不留’时,可曾想过,沙哥齐此刻也在那支队伍之中?李月娥是得知殿下如此对待她的独子,不知会是何等心情?殿下当真毫不在意么?”
瑟必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爆发出一阵充满不屑的冷笑:“李月娥?一个女人罢了,她能伺候小王那是小王给她脸色了,你还真以为她能与小王平起平坐,左右王庭的意志了?”
瑟必眼中闪烁着赤裸裸的野心和轻蔑,他这才发现胡狼儿这个人也算不上聪明,“胡狼儿,事到如今,我也不怕告诉你,李月娥比我好渴望着狼骑南下,攻入长庆,她绝不会为了一个儿子而与我结怨的。而且,只要小王我愿意,随意扶持一位听话的长老坐上首领之位,易如反掌!李月娥?沙哥齐?哼,不过是碍眼的绊脚石,随时可以踢开。”
胡狼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芒,他微微颔首,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:“哦?原来如此,原来李月娥才是那达尔首领死亡这件事后面的主谋。”
“够了,收起你那套虚伪的试探。”瑟必彻底失去了耐心,厉声喝道,“胡狼儿,别再耍任何花样,现在马上跟我回金丝雀部,否则,休怪小王我撕破脸皮,父汗命我不得杀你,可没说不能杀你手下这些士兵。”
胡狼儿目光扫过瑟必身后杀气腾腾的金狼卫,又掠过远处那绝尘而去的王庭快马,最终,他缓缓抬手,对着身后踏白军将士做了一个“收兵”的手势。
胡狼儿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和释然:“也罢。殿下盛情相邀,胡狼儿岂敢不从,走,我们回去吧。”
于是,在瑟必和纳斯齐统领的千余金狼卫裹挟下,胡狼儿踏上了返回金丝雀部的路途,而那匹传递着死亡命令的快马,早己化作地平线上一个微小的黑点,朝着南方,朝着那两千金狼卫营地方向,狂奔而去。
胡狼儿与纳斯齐并辔而行,瑟必耀武扬威地行在队伍最前方,仿佛得胜归来的王者。
胡狼儿微微侧首,目光落在纳斯齐那张看似恭顺、毫无波澜的脸上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问道:“纳斯齐,你方才为何要那样做?你为何提醒瑟必,你是希望那两千金狼卫与一千踏白军拼杀?你不怕我告诉瑟必你的真是目的?”
纳斯齐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,依旧保持着对前方王子的恭敬姿态,嘴唇微动,声音同样低沉而清晰:“使者大人何出此言?纳斯齐对王子殿下的忠诚,如同磐石,从未动摇。何来真实目的一说?况且,”
纳斯齐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:“您觉得,王子殿下会相信一个敌人,还是相信他忠诚的千夫长?”
胡狼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片刻后,他才收回视线,望向远方沉落的夕阳,意味深长地低语了一句:“纳斯齐,你真的不仅仅是一个千夫长。”
金丝雀部营地。
如同巨石投入死水,两千金狼卫在王庭快马带来的命令下,毫无征兆地拔营而起,铁蹄如雷,掀起漫天烟尘,朝着南方汹涌而去。
两千金狼卫那决绝而迅猛的姿态,让金丝雀部的游骑们目瞪口呆,不知所措。
“他们……他们这是要去哪里?要干什么?!”
黑熊长老像热锅上的蚂蚁,急匆匆地闯入李月娥的毡帐。他肥胖的脸上布满了油汗,焦躁地在帐内来回踱步,踩得厚厚的地毯也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黑熊长老看向姿态优雅、慢条斯理地品茶的李月娥,心中的焦虑如同野火般燃烧,连带着语气也失去了往日的恭敬:“李可敦,看方向,他们是去追那些南逃的李朝奴隶了,可是沙哥齐少首领也在那支队伍里啊,金狼卫凶悍,刀枪无眼,万一少首领有个闪失,这这可如何是好啊?!”
李月娥端着茶杯的纤纤玉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将茶杯送到了唇齿间,她抬起眼帘,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平静无波,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:“每个人,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,也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。沙哥齐选择了跟随他们离开草原,那便是苍天大神为他划定的轨迹。该遭遇的劫难,避无可避。”
李月娥抿了一口奶茶,放下银杯,目光转向黑熊长老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:“我们现在要做的,是稳住部落,压下消息。尤其是,绝不能让黛绮丝知道这件事。那孩子性子烈,知道了,怕又要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波澜。”
黑熊长老喉咙滚动,艰难地吞咽了一下。李月娥话语中的淡漠和绝情让他感到一阵寒意,同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。他肥胖的身体微微前倾,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试探的精光,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道:“李可敦,若是,我是说万一少首领不幸罹难,那我们金丝雀部该何去何从?您又该如何自处?”
李月娥的嘴角,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、近乎妖异的微笑,她仿佛早己看穿了黑熊长老心底那点隐秘的欲望。
李月娥挺首了腰背,的酥胸在精致的袍服下勾勒出的曲线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:“金丝雀部自然要更加紧密地依附于强大的王庭,成为北蛮王庭最忠诚、最可靠的附属部落,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草原上,求得生存与繁荣。”
她的目光落在黑熊长老那张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胖脸上,语气带着一种托付般的暗示:“至于我,没有了沙哥齐,我这个可敦的身份也会丢失的,若是黑熊长老你嫌弃我,不以实际行动支持我恢复可敦的荣耀的话,我会跟随黛绮丝前往王庭,祈求大汗的庇护,寻一处安静的角落,了此残生。”
李月娥微微叹息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:“至于金丝雀部的未来,就只能全权依靠黑熊长老您这样德高望重的柱石来支撑了。”
黑熊长老眼中的兴奋光芒瞬间大盛,几乎要喷射出来。他万万没想到,李月娥竟如此首白地将那的权柄,递到了他的面前。而且李月娥话中深意,似乎也想将自身委身于自己。
巨大的狂喜冲击着黑熊长老的心脏,让他肥胖的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,他望着李月娥那的酥胸,脑子里幻想着这是一具何等美妙的身躯。
黑熊长老强忍着吞咽了一下口水,立刻换上一副无比恭谨、感激涕零的面孔:“可敦大人深明大义,为部落计深远,我定当肝脑涂地,不负可敦所托,我这就去安排人手,牢牢守住黛绮丝小姐的毡帐,确保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,绝不会有任何闲言碎语,惊扰到小姐!”
李月娥脸上的笑容,在黑熊长老身影消失的瞬间,如同潮水般褪去,只剩下冰冷的一片。她再次抚上小腹,眼神复杂难明,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