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斗短暂而残酷,胡狼儿这一方几乎是以零伤亡的代价赢得了战斗。
胡狼儿勒住缰绳,战马人立而起,发出一声嘶鸣。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一片狼藉的战场和那座近在咫尺、此刻却一片死寂、漆黑如墨的毡帐——乌戈达齐就在里面!距离,仅仅五十步!
“乌戈达齐确定在里面?”胡狼儿沉声向旁边一个负责盯梢的踏白军军士确认,声音压得极低。
“小心——!!!”
话音未落!一声凄厉到变调的警告从胡狼儿身侧响起!与此同时,一股冰冷刺骨、让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死亡气息,如同毒蛇般从漆黑一片的毡帐内激射而出!
胡狼儿全身的汗毛在这一瞬间全部倒竖!他几乎是在警告声响起的同时,凭借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,猛地将左臂的骑盾向上斜举,护住头胸要害!
“铛——!!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爆响!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狠狠撞在盾牌上!胡狼儿只觉得左臂剧痛欲裂,仿佛被千斤重锤砸中,骨头都在呻吟!
那面坚固的骑盾,竟如同纸糊一般,被那支奇特的、箭头如同小铲子般的利箭瞬间击穿、爆裂!破碎的木屑和铁片西散飞溅!
胡狼儿也被这股巨力带得在马上一个趔趄,差点摔落马下!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!若非他反应快如闪电,这一箭足以将他连人带盾钉穿!
“噤声!有射雕儿!”胡狼儿强忍左臂剧痛,厉声低吼示警,同时毫不犹豫地翻身滚落下马,将身体藏匿在坐骑的侧面。
几乎就在他落地的瞬间!
“嗤——!”
又是一道令人头皮炸裂的破空声!第二支铲形利箭如同鬼魅般穿透了厚厚的毡帐墙壁,带着洞穿一切的气势,狠狠射来!目标,正是胡狼儿刚刚落马的位置!
噗嗤!
利箭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胡狼儿那匹忠诚战马的脖颈!战马发出一声悲鸣,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!而那支夺命的箭矢,带着一蓬滚烫的马血,其锋锐无匹的铲形箭头,在距离胡狼儿胸膛仅仅一寸之遥的地方,深深地扎进了松软的泥土里!箭尾兀自剧烈地颤抖着,发出“嗡嗡”的死亡颤音!
“哈哈哈!!!”
毡帐内,传来乌戈达齐那得意忘形、充满嘲讽的大笑,在死寂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胡狼儿!我北蛮射雕儿的射艺,滋味如何啊?想取我性命?先问问我王庭的射雕儿答不答应!”
胡狼儿趴伏在倒毙的战马尸体后,心脏狂跳,后背的冷汗被夜风一吹,冰凉刺骨。刚才那两箭的威力、速度和精准度,远超寻常弓箭手!绝对是北蛮王庭最顶尖的射雕手!听声辨位能力极佳!
这时,一个略显粗犷、带着邀功意味的女声从毡帐内传出,清晰地传入胡狼儿耳中:“表弟!怎么样?我说对了吧!今晚必有异动!幸好我坚持把沙哥齐那小崽子弄到你身边当肉盾!否则,刚才胡狼儿他们一通乱箭射进来,你我都得变成刺猬!”
女声像是在邀功,更像是在提醒胡狼儿:不要轻举妄动,我们有人质!
乌戈达齐的嗤笑声立刻响起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:“哼,尔那茜,收起你那点小聪明!我乌戈达齐需要靠一个不男不女的妖怪来提醒?你也配做我亲戚?滚远点!”他的话语刻薄恶毒至极。
“你——!”那名叫做尔那茜的女祭司显然被彻底激怒了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祭司特有的阴冷和威胁:“乌戈达齐!你竟敢如此亵渎一名苍天大神的祭司!你等着!我定要禀告父汗!治你个大不敬之罪!”
“告我?”乌戈达齐的笑声更加张狂,充满了有恃无恐的傲慢,“去告吧!我亲爱的‘表姐’!我可是大汗的亲外甥!论血脉亲疏、论地位尊崇,在大汗心中,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,一个雌雄同体的怪物,也配跟我比?哈哈哈!”
胡狼儿趴在冰冷的地上,屏住呼吸,将这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。原来那个神秘的北蛮女祭司尔那茜,竟然是北蛮大汗赫连啜的私生女!而且听乌戈达齐话里的意思,她竟然是个……雌雄同体之人?
这诡异的信息让胡狼儿瞬间联想起了前世听闻过的某种禁忌存在,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来,汗毛倒竖。
胡狼儿身边的一名踏白军老兵眼神凶狠,无声地做了几个手势,意思很明确:对方射雕手人数肯定有限,否则刚才就不是两箭而是箭雨了,兄弟们豁出去,用命填,只要冲近身,就能宰了他们!
老兵的脸上带着决绝,显然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。
胡狼儿毫不犹豫地摇头,这些踏白军兄弟都是热血忠诚的好汉子,绝不能让他们去做无谓的牺牲!每一个人的命,都很宝贵!
他示意所有人原地隐蔽,不得妄动。然后,在乌戈达齐喋喋不休的嘲讽和羞辱声中,胡狼儿如同一条在草丛中潜行的蛇,极其缓慢、极其小心地移动身体,从腰间取下了自己的角弓。他一点点地将弓弦拉开,动作轻柔到了极致,弓臂弯曲发出的细微“吱呀”声几乎微不可闻。
然而,毡帐内的射雕手感知敏锐得超乎想象!
“咻——!咻——!”
又是两支夺命的铲形箭,如同长了眼睛的毒蛇,瞬间穿透毡帐,带着刺耳的厉啸,精准无比地射向胡狼儿发出声响的方位!
“咄!咄!”
两支利箭几乎是擦着胡狼儿头顶的皮帽飞过,深深扎入他身前一步之遥的泥土中!箭尾剧烈震颤,发出令人心悸的“嗡嗡”声,冰冷的杀意几乎贴着他的头皮掠过!
毡帐内,乌戈达齐得意洋洋的嘲讽声再次响起,如同猫戏老鼠:
“胡狼儿,别白费力气了!今晚死的不可能是我乌戈达齐,而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朝正使!等我养足了精神,再去好好‘悼念’你!哈哈哈!”
毡帐深处,被固定在木桶中、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沙哥齐,空洞的眼神里,两行滚烫的泪水,无声地滑落,滴入浑浊的药水中,消失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