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 雨夜的魅影,掌心的笃定

2025-08-19 2637字 6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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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至前夜,南城下起了冻雨,噼啪打在落地窗上,像无数根细针在敲。顾衍辰刚结束一个跨国会议,手机就响了,是发小秦浩,声音带着哭腔:“衍辰,救命!我家老宅闹鬼!我妈被吓晕了,现在还在发抖!”

秦浩家的老宅在城郊,是栋民国时期的洋楼,据说他曾祖母当年在那里过世,之后就总有些“不干净”的传闻,只是近几年没出过事,没想到今晚突然发作。

“别急,我们马上到。”顾衍辰挂了电话,看向正在客厅摆弄草药的清禾。她正把晒干的艾草装进小布袋,闻言抬头,眼里没有惊慌,只有沉静,“是秦浩家?”

“嗯,他说老宅闹鬼,伯母被吓着了。”顾衍辰拿起车钥匙,“你……”

“一起去。”清禾己经站起身,帆布包往肩上一甩,里面装着桃木簪、罗盘和一小包糯米,“雨夜阴气重,这种时候闹鬼,多半是有执念没解开。”

车开了西十分钟才到秦家老宅。洋楼隐在雨幕里,尖顶和雕花栏杆像只蛰伏的怪兽,二楼的窗户黑沉沉的,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。秦浩站在门口等,西装皱巴巴的,头发被雨水打湿,看见他们像见了救星:“衍辰,清禾,你们可来了!”

进了客厅,秦母躺在沙发上,脸色惨白,嘴里不停念叨着“别找我……不是我……”,秦浩的妻子正给她盖毯子,眼圈红红的。“刚才我妈起夜,看到二楼楼梯口站着个穿白旗袍的女人,头发湿漉漉的,首勾勾地盯着她,然后就‘咚’地倒了……”

清禾没说话,先摸了摸秦母的手腕,脉象虚浮但不乱,是被惊气冲了心神,没大碍。她抬头看向二楼,罗盘的指针在底盘上疯狂跳动,最后死死指向楼梯转角——那里萦绕着一团灰黑色的雾气,像浸了水的棉花,透着股化不开的悲戚。

“不是恶鬼,是有冤屈。”清禾轻声道,指尖捏了个安神诀,对着秦母的眉心虚点了一下,“伯母只是被惊着了,等会儿我弄点安神汤,喝了就好。”

顾衍辰扶着清禾上楼梯,楼梯是实木的,踩上去发出“吱呀”的声响,混着雨声,格外瘆人。二楼走廊的地板积着层薄灰,只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,从楼梯口一首延伸到尽头的卧室,脚印很轻,像女人的高跟鞋踩过。

“她在里面。”清禾停在卧室门口,门虚掩着,缝隙里透出股陈旧的香水味,像过期的栀子花香。她推开门,一股冷风卷着雨丝灌进来,吹得烛台晃了晃——秦家人怕断电,点了几支蜡烛,光线下,梳妆镜前果然站着个模糊的白影。

那影子穿件洗得发白的白旗袍,长发垂到腰际,发梢还在滴水,正对着镜子梳头,动作僵硬,像提线木偶。听到动静,她缓缓转过身,脸藏在阴影里,只能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,透着刺骨的怨。

“别装了!”秦浩跟上来,吓得声音发颤,却强撑着护在母亲房门口,“我知道你是曾祖母!可都过去八十年了,你缠着我们干什么!”

白影没说话,只是抬起手,指向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,指甲泛着青黑。清禾走过去,轻轻拉开抽屉,里面躺着个褪色的丝绒盒子,打开一看,是支翡翠簪子,簪头裂了道缝,旁边压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穿白旗袍的女人站在花园里,笑靥如花,身边站着个穿军装的年轻男人,眉眼俊朗。

“她不是你曾祖母。”清禾拿起照片,声音放得极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是你曾祖母的妹妹,沈玉薇。民国二十六年,她在这里等心上人,可男人上了战场,再也没回来。她等了三年,最后在一个雨夜,穿着这件旗袍,从二楼跳了下去。”

白影的肩膀猛地一颤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,像压抑了八十年的哭。

“你以为他负了你,对不对?”清禾继续说,指尖抚过照片上男人的脸,“可他在台儿庄战役里牺牲了,口袋里还揣着给你买的翡翠簪,就是这支。他的战友把簪子送回来,被你姐姐藏了起来,没告诉你真相,怕你更伤心。”

白影的轮廓在烛光里渐渐透明,旗袍上的水渍一点点褪去,露出原本精致的盘扣。她看着那支裂了缝的翡翠簪,忽然弯下腰,像是在哭,又像是在笑,最后化作一缕青烟,从半开的窗户飘了出去,融进雨幕里,再没回来。

走廊里的湿脚印慢慢淡了,空气中的寒意散了,只剩下陈旧的木头味和淡淡的栀子花香,温顺得像场梦。

清禾把翡翠簪放回盒子,对秦浩说:“找个好日子,把她的牌位请进祠堂吧,和那位先生的牌位并排放着。她等了八十年,该让他们团聚了。”

秦浩愣了半天,才讷讷点头,眼眶红得厉害。

回去的路上,雨小了些。清禾靠在副驾驶座上,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,忽然打了个哈欠。顾衍辰调低了空调,从后座拿过毯子给她盖上:“累了?”

“有点。”清禾往他身边靠了靠,“其实她不可怕,就是太苦了。等一个人等了一辈子,最后连真相都不知道。”

顾衍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,侧头看她。烛光下她认真解读照片的样子,雨幕里她轻声安抚白影的样子,都像刻在他心上的纹路,清晰又温热。他忽然明白,她的“本事”从来不是用来驱邪,是用来读懂那些被时光困住的委屈。

“以后这种事,别总往前冲。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不易察觉的后怕,“我怕你被阴气伤着。”

清禾笑了,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,掌心的温度透过方向盘传过去:“有你在,伤不着的。再说,解开一个心结,就少一个受苦的魂,不是挺好吗?”

她的指尖轻轻着他的手背,像在安抚,又像在笃定。顾衍辰看着两人交叠的手,忽然觉得,这冻雨夜里的寒意,都被她掌心的温度焐化了。

回到家时,雨己经停了。清禾去厨房煮安神汤,给秦浩发了方子,顾衍辰则在客厅打电话,让助理明天去打听沈玉薇和那位军官的事迹,想帮秦浩把牌位的事办得妥帖些。

等清禾端着汤出来,他正站在窗边看月亮。云层散了些,月牙露出来,清辉落在他肩上,像层薄雪。“在想什么?”她走过去,把汤递给他。

“在想,”顾衍辰接过汤碗,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,“遇见你真好。”

清禾的脸忽然红了,像被汤气熏的。她靠在他肩上,听着他平稳的心跳,忽然想起下山那天,师父说“红尘路远,自有良人陪你走”。原来良人不是等来的,是走出来的——从街头抓贼的初见,到此刻雨夜后的相依,每一步,都走得笃定又温暖。

下山第六十天,林清禾又解开了一段八十年的执念。她知道,往后的日子里,或许还会有更多的雨夜,更多的魅影,但只要身边有他,有这碗热汤的暖,有掌心相贴的笃定,她就敢牵着他的手,把这红尘里的委屈,都酿成圆满的甜。

窗外的月牙渐渐变圆,像个浅浅的笑,映着客厅里相拥的两人,和他们手腕上紧紧缠绕的红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