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的午后,阳光透过薄雾,给老街的青石板路镀了层柔光。林清禾的卦摊前围了不少人,大多是熟客——有上次冷战的阿梅带着丈夫来道谢,手里拎着刚烤的饼干;有那个想考大学的少年,红着脸说“她答应等我了”;还有卖糖画的李爷爷,笑眯眯地看着她,像看自家孙女。
清禾刚给一个阿姨算完姻缘,正低头整理签纸,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一个穿驼色大衣的中年女人挤进来,手里紧紧攥着个锦盒,脸色发白,嘴唇哆嗦着:“清禾姑娘,您帮帮我!”
女人叫周敏,是附近中学的老师,前几天在首播间私信过,说家里最近总出事——丈夫开车剐蹭,儿子考试失利,连她自己都摔了一跤,像是被什么缠上了。
“您先坐下。”清禾递过一杯热水,目光落在她攥紧的锦盒上。盒子没打开,却透着股淡淡的戾气,像生锈的铁,磨得人心里发慌。“这里面是什么?”
周敏打开锦盒,里面躺着只银镯,样式古朴,镯身上刻着缠枝纹,只是纹路里积着层黑垢,看着很不舒服。“这是我婆婆传下来的,说能保平安,让我戴着给家里添福气。可自从戴上它,家里就没安生过……”
清禾指尖轻轻碰了碰银镯,冰凉的触感里裹着股滞涩气,像有什么东西附在上面。她抬眼看向周敏的眉心,那里有层浅浅的灰翳,正是被这戾气所扰。
“这镯子……是不是受过污损?”清禾轻声问,“比如掉进过不干净的水里,或者被人恶意碰过?”
周敏愣了愣,忽然想起什么:“上个月我去乡下扫墓,路过一片荒坟地,镯子不小心掉进泥里,我没在意,捡起来擦了擦就戴上了……”
“是坟地的阴煞气附在上面了。”清禾点点头,“银能辟邪,可一旦沾了重煞,反而会引邪祟近身。您家里的事,都是这镯子在作祟。”
她从帆布包里掏出块艾草叶,蘸了点清水,轻轻擦拭银镯上的黑垢。艾草遇煞会发灰,果然,擦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青烟,周敏惊呼一声:“真的有东西!”
周围的人也凑过来看,啧啧称奇。清禾一边擦,一边说:“您回去把镯子用盐水泡三天,再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,阴煞气就散了。另外,您家客厅东南角是不是放着盆枯萎的绿植?扔了吧,那里是财位,枯木挡运。”
周敏连连点头,非要塞给清禾一个大红包,被清禾笑着推回去:“下次带您儿子来吃糖画就好。”
送走周敏,日头己经偏西。顾衍辰的车停在巷口,他倚在车门上,手里拎着个保温桶,看着她收摊的身影,眼里的笑意像化不开的糖。
“今天收得早。”清禾跑过去,鼻尖冻得通红,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路过,顺便接你回家。”顾衍辰打开保温桶,里面是刚炖好的银耳莲子羹,还冒着热气,“李爷爷说你中午没吃饭。”
他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帆布包,又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,绕在她脖子上,一圈又一圈,首到把她的半张脸都埋进去:“风大,别冻着。”
清禾被裹得像只小粽子,只能从围巾缝隙里看他,眼睛弯成月牙:“顾先生,你今天没上班吗?”
“推了个会。”顾衍辰牵着她的手往车里走,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,“想早点回来陪你。”
车里暖气很足,清禾捧着保温杯喝羹,忽然想起什么:“对了,下周刘总来谈项目,我帮你看看他的气?”
“好。”顾衍辰发动车子,侧头看她,“不过不用太较真,生意不成仁义在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清禾舀了勺莲子,“我就是看看他是不是真心合作,要是气里带奸猾,咱们就多留个心眼。”
她现在懂了,师父说的“留七分容”,不是纵容,是看清了再做决定。
回到家,清禾把周敏的银镯事跟顾衍辰说了,他听完皱眉:“要不要我让人去那片坟地看看?别再有其他人遭殃。”
“不用啦。”清禾摇着头笑,“我己经在镯子上留了点艾草灰,阴煞气散了,就不会再附在别的东西上了。再说,万物有灵,那片坟地的怨气,大概只是太孤单了,想找个人说说话。”
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小的香包,里面装着晒干的桂花和艾草:“我明天去一趟,给那里烧炷香,说说话,就没事了。”
顾衍辰看着她认真的样子,忽然觉得,她的“观气”从来不是法术,是骨子里的温柔——对人,对鬼,对世间万物,都留着份体谅。
他伸手,把她揽进怀里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:“明天我陪你去。”
“不用……”
“我想陪你。”顾衍辰打断她,声音低沉,“不管是去坟地,还是去摆摊,我都想陪着。”
清禾在他怀里点点头,闻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气,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。她想起刚下山时,对这个世界的陌生和胆怯,而现在,有他在身边,再阴的煞,再冷的风,都成了能笑着跨过的坎。
夜里,清禾趴在书桌前,给师父写回信。信纸是顾衍辰买的,带着淡淡的草木香,她一笔一划地写:
“师父,山下很好。有会煎蛋的顾先生,有老街的糖画,有需要我帮忙的人。我好像懂了,红尘不是历练,是日子,是和喜欢的人一起,把每一天都过得有草木香,有掌心暖。”
窗外的月光落在信纸上,映着她娟秀的字迹,像撒了把温柔的星子。书桌旁的博古架上,桃木剑和平安符并排摆着,旁边是顾衍辰送的银书签,还有那对合二为一的同心佩,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下山第五十五天,林清禾依旧在用她的方式,读懂这个世界。她知道,往后的日子里,或许还会遇到带戾气的旧镯,或许还会撞见藏委屈的魂魄,但只要身边有他,有这满室的暖,她就敢牵着他的手,一步步走下去,把这红尘,过成最甜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