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意识囚笼
冰冷、死寂的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，沉甸甸地压在林渊身上。眼前这片疯狂的植物魔域，在短暂爆发的攻击后，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。腐败的甜香混合着藤蔓断裂处散发出的刺鼻汁液气味，在穹顶下弥漫。
林渊单膝跪地，剧烈地喘息着，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深处的灼痛。全身肌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钢针反复穿刺，酸胀麻木，这是强行调动被封锁身体的代价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，灰白连体制服裤腿被腐蚀出细小的孔洞，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勒痕，残留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蛇，盘踞在神经末梢。
但更让他心弦剧震的，是刚才那一瞬间——当妹妹冰蓝的守护意志涟漪扫过时，那些疯狂缠绕他的透明根须内部，竟亮起了微弱白光！那白光一闪而逝，却清晰地传递出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……痛苦！甚至……一丝微弱的……渴望？
那不是植物！绝不是！
林渊猛地抬头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再次投向穹顶深处。扭曲的藤蔓与巨大的肉苞花朵如同沉默的怪兽，在人工光照下投下狰狞的阴影。那个诡异的小女孩早己消失无踪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不再试图追踪。目光落在脚边枯萎脱落的根须上。他伸出手指，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段。
触感冰冷、干硬，如同烧焦的木炭，轻轻一捻就化为灰烬。表面没有任何异常。然而，当林渊凝神静气，将意念沉入感知的最细微处，试图捕捉之前那种微弱意识回响时——
嗡！
一股冰冷、尖锐的刺痛毫无征兆地从他左手腕上爆发！是那个蓝光腕带！
腕带表面光芒急促闪烁，一股带着警告意味的能量脉冲如同冰冷的鞭子，狠狠抽打在他的神经上！强烈的眩晕感和精神层面的排斥感瞬间袭来，强行中断了他对根须的探查！
林渊闷哼一声，猛地缩回手，额头渗出冷汗。腕带的光芒闪烁了几下，恢复了之前的平静，仿佛刚才的警告只是一次正常的“越界”提醒。
冰冷的控制感如同实质的枷锁，套得更紧了。
他站起身，不再看那些枯萎的根须。目光扫过这片疯狂滋生的区域。藤蔓、肉苞、紫色苔藓……它们并非无序生长。他仔细观察着那些巨大藤蔓缠绕金属骨架的路径，观察着肉苞花朵朝向光源的角度……一种令人心悸的……规律性，隐隐浮现出来。它们像一张精心编织的、覆盖了整个穹顶生态区的……生物神经网络？而那些肉苞花朵……则像是这张巨网上的……节点？或者……感知器官？
林渊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那个小女孩……她是这张网的……操控者？还是……其中一个节点？
他不再停留，转身朝着来时路退去。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紫色苔藓上，发出噗叽的声响，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。那些藤蔓和肉苞花朵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，不再攻击，只是无声地“注视”着他的离去。
回到相对“正常”的生活舱通道，压抑感并未减轻。冰冷的金属墙壁、惨白的灯光、紧闭的舱门……这里的一切都带着一种被精心维护却毫无生气的冰冷秩序。腕带屏幕上的地图显示，这片区域除了公共休息区和几个基础功能舱室对他开放，其他地方都标注着“权限不足”。
公共休息区。一个不大的空间，摆放着几组简洁的金属桌椅。墙壁上是巨大的观景舷窗。窗外，深邃的宇宙如同冻结的黑曜石，远处巨大的气态行星“泰坦”占据了大半个视野，土黄色的云带缓缓旋转，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舷窗下方，几个穿着同样灰白色连体制服的身影，如同凝固的雕塑般，静静地坐着。
一个中年男人，面朝舷窗，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壮阔却冰冷的星海。他的双手放在桌上，十指交叉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林渊经过时，他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，仿佛与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。
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，坐在角落的椅子上，手里无意识地揉搓着一块看不出原貌的灰色布片。她的动作僵硬、重复，嘴唇无声地翕动着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眼神浑浊，没有任何焦点。
还有一个年轻人，背对着林渊，对着光滑冰冷的金属墙壁，似乎在……“照镜子”？但他的动作极其诡异——伸出一根手指，极其缓慢、极其认真地……在金属墙壁上描绘着什么。没有任何声音，只有指尖划过金属的细微摩擦声。林渊的角度看不到他在画什么，只能看到他那近乎病态的专注背影。
休息区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。没有交谈，没有目光交流，甚至连呼吸声都微弱得几乎不存在。只有空气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，如同为这片死寂伴奏的背景音。
林渊在一张空桌旁坐下，背靠冰冷的金属墙壁。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这些人，实则锐利如刀，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，每一丝气息的波动。
他看到了。 那个对着墙壁“作画”的年轻人，他僵硬的脖颈上，靠近耳后的位置，在灰白色制服的领口边缘，一点极其微小的、几乎被衣领遮盖的……墨绿色斑点？那颜色，像极了穹顶生态区藤蔓的汁液干涸后的痕迹！
林渊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姿势，目光投向那个空洞望着舷窗的中年男人。
男人的侧脸线条僵硬。林渊的目光缓缓下移，最终落在他放在桌上、十指交叉的双手上。在左手手背，靠近腕骨的位置，皮肤下……似乎……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？像是有东西在皮肤下……游走？仅仅一瞬，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！但林渊捕捉到了！同时，一股极其微弱、带着冰冷麻木感的……精神波动，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，从那男人身上极其微弱地扩散开来，又瞬间消失！
这不是疲惫！不是麻木！这是……某种东西正在从内部侵蚀、取代他们的意识！就像那些透明的根须！被某种东西寄生、控制！
林渊的后背瞬间爬满寒意！他想起了小女孩眼中那两点一闪而逝的幽蓝光芒，想起了根须中痛苦挣扎的微弱白光！
他猛地看向休息区的角落——那里固定着一个看似普通的清洁机器人，圆盘状的身体静静停在那里，顶部的传感器缓缓转动着。它的“眼睛”，那对圆形的光学镜头，正无声地对着休息区，扫过每一个人，最后……定格在了林渊身上。
冰冷的、毫无感情的注视感。
林渊立刻移开目光，低下头，如同其他人一样，做出放空发呆的姿态。他能感觉到那机器人的“视线”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钟，才缓缓移开，继续它毫无意义的巡视。
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藤蔓，缠绕上他的心脏。这座空间站，根本不是什么避难所！它是一个巨大的……意识囚笼！每一个居民，都被那种诡异的荆棘状生命体寄生、侵蚀！他们看似活着，实则意识早己被囚禁在荆棘深处，如同那些根须中一闪而过的白光，承受着无声的痛苦！而那个小女孩，以及这些无处不在的监视设备……则是这座囚笼的看守者！
“观察者……”林渊的指节在冰冷的桌面下无声地攥紧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冰冷的数据指令在老委员意识最后时刻闪现——“静默守望”……“目标坐标：宁静号”……
原来如此！所谓的“静默守望”，就是让这座空间站成为一座巨大的、运行良好的……培养皿？用荆棘寄生人类，培育或者囚禁某种东西？而他和林薇的意外到来，打破了某种平衡？或者说……他们本身，就是观察者新的“收割”目标？
他必须找到答案！必须找到摆脱荆棘控制的方法！必须唤醒妹妹！否则，他们终将成为这座寂静囚笼中……新的标本！
林渊的目光，如同无形的探针，再次投向休息区那些如同行尸走肉的“居民”。突破口……也许就在这些被囚禁的意识深处？就在那些偶尔流露出的、被荆棘压抑的……痛苦回响之中？
意识深处，那片沉寂的混沌星海中央，包裹着林薇的银灰色星茧，似乎感受到了外界荆棘存在的冰冷威胁，极其微弱地……搏动了一下。一股坚韧的冰蓝意志，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，在星茧深处酝酿。
荆棘的囚笼己然显露狰狞。 被囚者的痛苦无声回响。 而茧中的守护意志，在冰冷的威胁下，悄然……苏醒前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