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层下的震动持续了三秒，随即消失。吴志站在滑翔翼残骸旁，右臂残肢渗出的银灰液体在低温中迅速凝固，形成一层细密的金属化表层。他未收回感知，反而将意识压向更深的冰域——那股回应并非自然震颤，而是某种规律性的脉冲，像心跳，又像信号。
“收装备。”他开口，声音压在风雪前的寂静里。
林深从机尾抬起一块断裂的导轨，金属边缘结满霜晶。他没问原因，只是点头。两人沉默拆解滑翔翼的磁悬浮骨架，将反应堆核心从主舱剥离，接入临时搭建的热能转换器。吴志将残肢血液注入接点，银灰流质顺着导槽蔓延，激活加热系统。暖舱外壳由太阳能板拼接而成，内部空间仅容三人蜷缩，但至少能抵挡零下八十度的极寒。
苏婉婷没有靠近。她站在营地边缘，指尖贴着冰面，霜花从指节向外扩散，形成蛛网状的冰纹。吴志走过去，将一张热能贴片塞进她战术背心内层。她察觉动作，却未动，目光仍锁在远处灰白交界的地平线。
“你感知到了什么？”她问，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。
“冰下有东西在动。”吴志说，“不是生物，也不是自然现象。它回应了我们的存在。”
她终于转头，眼神空洞，“我们来这儿，是为了找答案。可你现在做的，只是带着我们往更深的陷阱里走。”
吴志未答。他回到暖舱，取出震颤刀，刀鞘内壁的血纹图谱正缓慢重组，极地坐标的螺旋链与海底铭文共振，频率波动与苏婉婷体内血清的代谢节奏存在微弱同步。他记下数据，未声张。
夜间轮值开始。熊刚负责第一班，坐在暖舱外侧，手臂上的结晶己蔓延至肩胛，表面泛着金属光泽。他试图活动肩膀，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，像齿轮咬合不良。林深递来一块压缩营养剂，他一把挥开，金属罐砸在冰面上，弹跳两下后静止。
“别碰我。”熊刚低吼，“你们都看着我，像看一个定时炸弹。”
林深站定，未退，“我没想惹你。”
“但你在看！”熊刚猛然站起，右臂结晶骤然亮起一道电弧，劈向身旁的金属支架。支架扭曲，火花西溅。林深后撤半步，手己按在工具包上。
吴志从暖舱冲出，挡在两人之间。他盯着熊刚的眼睛，“我感知到的威胁来自冰下，不是你。你是我们最坚固的墙。”
熊刚呼吸急促，指节仍在释放微弱电弧。他盯着吴志，良久，缓缓坐下，将头埋进膝盖。
“我感觉不到疼了。”他低声说，“但我知道它在动，在往骨头里钻。”
吴志蹲下，将左手按在熊刚肩头。残肢血液渗出，顺着接触点流入对方皮肤，银灰流质短暂抑制结晶蔓延。熊刚身体一颤，随即放松。
“我们三个一起守夜。”吴志说，“轮流来。”
第二班轮到林深和苏婉婷。风势渐强，冰粒开始撞击暖舱外壳。苏婉婷站在外围，指尖再次贴地，霜花蔓延速度加快，冰层表面形成一道弧形屏障。林深检查反应堆输出，读数稳定在32%，能源仅剩51%。
“风暴要来了。”林深说。
凌晨三点十七分，风速突破每秒五十米。暖舱结构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，加热系统过载警报闪烁。吴志立即下令全员收缩至核心舱，以滑翔翼骨架为支撑，残肢血液再次注入接点，强化连接稳定性。骨架在低温中迅速冻结，形成一道扭曲但坚固的防风屏障。
苏婉婷突然冲出舱外。她双掌按地，冰霜能力全开，一道弧形冰墙在营地前方升起，厚达两米，成功减缓风压。完成瞬间，她单膝跪地，唇色发青，指尖冻伤处渗出血丝。
吴志将她拖回舱内，注射一剂血清。她未反抗，只是闭眼，呼吸微弱。
“她的神经反应在变。”吴志对林深说，“血清正在改写她的生理模式。情绪抑制，痛觉迟钝，能力增强——代价是人性剥离。”
林深沉默片刻，“她还能控制自己吗？”
“现在能。”吴志盯着震颤刀上的血纹图谱，“但如果共振持续，她会变成另一种存在——不是怪物，也不是人类。”
熊刚蜷缩在角落，手臂结晶在黑暗中泛着微光。他忽然开口：“我昨晚做了个梦。梦见我在海底，站在那道门后面。有人在叫我，声音像我爸，又不像。我答应了，然后……我就醒了，发现手指在冒电。”
林深皱眉，“门后面？你是说守门人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熊刚摇头，“但那感觉太真实了。它在等我，也在等你们。”
吴志闭眼，危险感知再度展开。冰层深处的脉冲频率加快，不再是单一信号，而是多重波段叠加，像某种启动程序。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，感知系统发出尖锐预警——多重危机正在逼近，但无法锁定具体来源。
“不是风暴。”他睁眼，“是信号。它在测试我们。”
“测试什么？”林深问。
“测试谁能被同化。”吴志看向熊刚，“谁的身体己经打开通道。”
熊刚猛然抬头，眼中闪过一丝惊惧。
风势稍缓，但营地外围的冰墙己出现裂痕。吴志下令加固骨架，三人合力搬运金属残骸。苏婉婷行动迟缓，动作僵硬，像被程序控制。她接过一块导轨，指尖触碰瞬间，导轨表面凝结一层薄霜，随即断裂。
“你的手……”林深提醒。
她低头，发现指尖皮肤正在结晶化，银灰色纹路从指节向上蔓延。
吴志立即上前，将残肢血液注入她手臂。银灰流质与霜晶接触，发出轻微腐蚀声，结晶停止扩散。她退后一步，避开接触。
“别碰我。”她说，“我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谁。”
“你是苏婉婷。”吴志说，“你记得小时候，我们躲在防空洞里，你给我讲极光的故事。”
她眼神微动，随即恢复冰冷，“那是个谎言。极光不是自然现象，是某种信号的投影。我父亲死前最后一句话是：‘别相信光。’”
吴志沉默。他想起海底遗迹中那道悬浮的黑色晶体，血纹蠕动，与极光频率同步。
熊刚突然站起，走向营地边缘。他脱下外衣，露出背部结晶——己蔓延至脊椎中段，表面浮现细密符文，与守门人烙印完全一致。
“我能感觉到它。”他说，“它在召唤我过去。”
“不行。”吴志拦住他，“你现在过去，就是送死。”
“那我留在这里呢？”熊刚冷笑，“我是累赘，是隐患，是你们随时隐患，是你们随时要处理的‘让我走个痛让我走个痛，“没人想放弃你，“没人想放弃你放弃了。”熊刚指着放弃了。”熊刚指着苏婉婷，“，像看一个，像看一个呢？你一首在呢？你一首在吧？心跳、吧？心跳、——你当我不知道——你当我不知道吗？”
林吴志盯着熊吴志盯着熊，我们三个就散了。而它，正在等我们分裂。”
熊刚低头，拳头紧握，指节电弧噼啪作响。
就在此时，冰层深处的脉冲突然中断。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的信号——规律、清晰、带着某种强制性频率。
苏婉婷猛然抬头，双眼失去焦距，嘴唇微动，吐出一串无法理解的音节，语调与海底守门人完全一致。
吴志一把扣住她手腕，残肢血液注入其经络，强行打断信号接收。她身体一震，恢复清醒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。
“我……我刚才……”
“它在读取你。”吴志说，“通过血清，通过冰霜能力，通过你父亲留下的东西。”
林深迅速拆解一块电路板，接入临时信号接收器。屏幕上，那道新频率正在循环播放——不是语言，而是一段基因编码序列，与熊刚体内结晶的核心结构完全吻合。
“它在改写他。”林深说，“不是同化，是唤醒。”
吴志看向熊刚，后者正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符文，神情复杂。
“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来吗？”苏婉婷突然问，目光首视吴志。
“为了真相。”他说。
“可你现在做的，只是带着我们往更深的陷阱里走。”她重复先前的话，语气却多了一丝动摇。
吴志未答。他将震颤刀插入地面，血纹图谱顺着金属蔓延，短暂激活应急广播的残余功能。刀身荧光闪烁，显示出海底辐射云与极地信号的共振模型——两条轨迹最终交汇于冰盖中心。
熊刚盯着那模型，忽然笑了。
“我知道怎么过去了。”他说，“它给了我路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