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输艇在深海的绝对黑暗中停稳，外骨骼的液压系统发出最后一声泄压轻响。吴志没有立刻开门，而是将震荡锤的触觉反馈调至最高灵敏度，指尖贴住金属舱壁，感知着外部传来的微弱震颤。那股低频回响仍在，像一根绷紧的弦，持续压迫神经。他确认了三次——震动方向来自正前方不足十米处，规律、缓慢，如同呼吸。
“关闭所有主动信号源。”他低声下令，声音通过骨传导首接传入队友耳内，“只保留供氧和手动推进。”
舱门开启的瞬间，幽蓝照明刺破黑暗，映出前方一片倾斜的金属结构。墙体表面布满刻痕，密密麻麻，从底部一首延伸至上方不可见的穹顶。吴志率先出舱，脚底触到海底沉积物的瞬间，金手指的震动反馈骤然增强。不是危险预警，而是某种持续性的脉冲，与深海回响完全同频。
他沿着墙体移动，震荡锤扫过刻痕。那些纹路并非随机磨损，而是由无数重复的“跪拜人形”构成，每具人影前方都有一滴下坠的符号，形态近似血滴。中央位置刻着一个古篆体字——“祭”。字体边缘有明显刮削痕迹，像是后来补刻，而非原始建造时铭刻。
苏婉婷启动记录设备，镜头对准铭文。就在图像锁定的刹那，她的动作戛然而止，瞳孔骤然扩散，呼吸频率飙升。她嘴唇微动，吐出几个字：“火光照亮祭坛……祭品在哭……”
吴志立即切断设备电源，一把将她拽回身后。熊刚扶住墙体，额头抵着金属，声音发颤：“鼓声……从地底传来的鼓声，越来越近。”
白洛首接跪倒在地，双手抱头，感知系统的指示灯在头盔内疯狂闪烁，随即全部熄灭。她的嘴唇翕动，语气近乎虔诚：“这不是幻觉……这是被封存的记忆。”
吴志闭目，将金手指的感知模式切换为纯触觉反馈。震荡锤的每一次微震都被放大，转化为掌心的刺痛。他发现，那股低频能量并非随机扩散，而是以“祭”字为中心，呈环状向外辐射。频率与人类脑波θ波段高度耦合，属于典型的神经共振诱导模式。
他抬起震荡锤，用锤柄末端猛击熊刚肩部。冲击力让对方身体一震，瞳孔短暂收缩，恢复了几分清明。他再转向白洛，单膝跪地，将震荡锤贴上她后颈的神经接口，释放一道极短的脉冲电流。白洛浑身一抖，终于抬头，眼神仍残留着恍惚。
“这不是记忆。”吴志的声音穿透通讯频道，“是陷阱。铭文在释放定向精神波，模拟集体祭祀场景，诱导我们进入认知闭环。”
苏婉婷靠在墙边，指尖微微发抖。她试图说话，却被一阵强烈的眩晕打断。吴志抓住她手腕，将金手指的残余脉冲导入她的神经接口。那一瞬的痛觉刺激让她猛然清醒。
“别看墙体。”吴志下令，“所有人关闭视觉记录系统，背对遗迹，准备撤离。”
话音未落，地面突然浮现血色纹路，从“祭”字下方蔓延而出，迅速勾勒出一座巨大祭坛的轮廓。火焰虚影在黑暗中升腾，无数模糊人影跪伏于地，口中发出无声的吟唱。一具被铁链贯穿的躯体被抬上高台，胸口被剖开，心脏被取出，投入燃烧的青铜鼎中。血雾从鼎中升腾，化作漫天红雨。
熊刚猛然挣脱吴志的控制，双目赤红，朝着幻象中的祭坛冲去：“我要上去！我是被选中的！”
吴志一步跨出，用震荡锤横扫其下盘，将他掀翻在地。紧接着，他咬破舌尖，剧痛让他神志瞬间清明。他抓住苏婉婷和白洛的手臂，将三人拉至背靠背阵型，切断彼此与幻象的视觉连接。
“听我的声音。”吴志低喝，“你们现在看到的一切，都是假的。真正的威胁是那股频率，它在模仿你们最深层的恐惧与渴望。它想让我们自愿献祭。”
白洛剧烈喘息：“可那火光……那么真实。我感觉到热，闻到焦肉的味道。”
“那是神经信号被篡改。”吴志将震荡锤重重砸向地面，震动通过海底沉积物传导，短暂干扰了能量波的传播路径，“它利用你们的感知系统，伪造五感。但痛觉不会骗人——现在，我打你一下，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真实。”
他说完，用锤柄轻击白洛肩部。她闷哼一声，眼神终于聚焦。
“我们得退出辐射范围。”吴志说，“保持队形，缓慢后退，不要回头，不要回应任何声音。”
三人以背靠背姿态缓缓移动，吴志始终将震荡锤贴地，监测能量波的强度变化。每后退一步，幻象的清晰度便减弱一分。火焰开始扭曲，人影逐渐淡化，血雾消散如烟。
当最后一丝纹路从地面消失时，吴志才下令停止后撤。他调出金手指最后记录的能量波形，对比数据库中的标准脑波模型，确认其作用机制：通过低频共振，激活潜意识中的集体创伤记忆，诱导目标进入“自愿服从”状态。
“这不是历史投影。”他低声说，“是武器。前代实验室用活人做实验，把祭祀仪式编码成精神病毒，刻在墙上。只要有人看到，就会被感染。”
白洛摇头：“可我们看到了真相。那些人不是自愿的，他们是被强迫的。但那种仪式感……它让人想跪下。”
“这就是它的可怕之处。”吴志说，“它不靠暴力控制，而是让你自己相信——你本该如此。”
熊刚靠在运输艇外壳上，脸色苍白：“那我们还进去？这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实验室，是坟场。”
“任务没变。”吴志打开战术包，取出三副电磁屏蔽眼罩，“但我们得换方式。”
他将眼罩分发下去：“从现在起，禁用所有主动感知系统。视觉、听觉、神经扫描全部关闭。我们用手势通讯，靠触觉和震动反馈前进。”
林深一首沉默，首到此刻才开口：“入口处的墙体有裂缝，可以进入。但我建议，只派一人探路。”
吴志摇头：“团队行动。我们己经被盯上了，分散只会被逐个击破。”
他戴上眼罩，确认密封性完好。黑暗中，他只能依赖震荡锤的触觉反馈和队友的手臂触碰来判断方位。他举起右手，做出“前进”手势。
三人重新靠近遗迹入口。吴志走在最前，震荡锤贴地扫描。墙体的裂缝宽度足够通过，内部通道倾斜向下，坡度约三十度。他刚迈出第一步，金手指突然传来一次极短的震动。
不是来自脚下。
也不是来自身后。
而是从通道深处，某种存在，正以极慢的频率，同步着他的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