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象站的铁门在风中微微晃动，铰链发出干涩的摩擦声。吴志将熊刚的左臂从肩上卸下，靠墙放稳，随即俯身检查他右肩的焦创。晶体己嵌入神经丛，边缘泛着暗红血丝，每一次呼吸都引发肌肉抽搐。苏婉婷仍伏在他背上，体温偏低，指尖冰凉，但脉搏比之前稳定。
他拆开医疗仪外壳，用残存电量激活基础扫描模块。屏幕闪出三道错误提示，最终锁定熊刚的基因波动曲线——峰值持续攀升，锁序濒临断裂。
药剂容器在战术服内侧发出微弱震颤。半支剂量，是撤离时从残片吸附的凝露中提取的。他取出注射器，针尖划过熊刚颈侧动脉时，对方猛然睁眼，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。
“打。”熊刚咬牙，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。
针管推到底，药液注入。三秒后，晶体蔓延的节奏放缓，神经抽搐频率下降七成。熊刚的呼吸逐渐平缓，眼皮沉重地合上。
吴志盯着监测屏，曲线在十五秒后趋于平稳。他拔出针头，将空容器塞进口袋。药剂有效，但仅能压制，无法逆转。修复需要完整序列，而源头不在陆地。
他起身走向窗边，金属地板因体重发出轻微响动。窗外，血雾稀薄了些，远处海平线隐约可见。先驱者地图中标记的禁航区，正是那片沉没平台的坐标。金手指自撤离后首次恢复可控，不再狂躁，而是如刀锋般精准延伸。
他闭眼，主动激发感知。意识下沉，频率校准至深海波段。刹那间，耳边响起低频共振，不是警告，而是牵引。画面浮现：千米之下，岩层裂隙中盘踞着巨大轮廓，体表覆盖鳞状突起，每一块都在随心跳收缩。其核心脉冲与兽潮完全同步，不是模仿，是源头。
他猛然睁眼，冷汗滑落额角。所有畸变体，皆为信号产物。那东西在召唤，也在等待。
他调出战功终端，界面残破但功能尚存。输入“基因锁稳定装置”，系统响应迟缓，最终弹出权限确认页。所需战功：全部剩余额度。成功率：48.7%。失败后果：基因崩解，即刻死亡。
屏幕红字闪烁，映在他瞳孔中。
他没有关闭界面，而是调取熊刚的战斗日志。一条条记录滚动：超市突围，三级狂化，战功+12；钟楼救援，锁序超载，战功+18；荒野伏击，右臂晶体首次崩解，战功+10……每一战都以身体为代价累积而成。这些数字，曾是活下去的筹码，如今却要用来兑换一次不到一半成功率的手术。
他低头看向熊刚。对方仍在昏迷，呼吸微弱，肩部晶体边缘渗出淡黄色组织液。若不干预，七十二小时内神经将完全钙化，意识随之湮灭。若干预，有超过一半概率当场死亡。
终端屏幕持续亮着，红字未消。
他伸手，将苏婉婷从背上轻轻放至角落的金属床上。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，掌心残留着能量释放后的灼痕。他取出金属箔片，贴在她颈侧动脉处，减缓体内能量逸散。这方法来自早期实验记录，效果有限，但能争取时间。
随后，他走到房间另一侧，打开锈蚀的储物柜。里面有一台老旧信号增强器，外壳破裂，天线弯曲。他拆下震荡锤残片，插入电路接口。金属接触瞬间，设备嗡鸣一声，屏幕亮起，接收到一段加密频段信号。
他输入解码指令，画面跳转至一张海底地形图。沉没平台下方，存在一个持续释放低频脉冲的热源，坐标与他刚才感知到的生命置完全重合。信号每隔十二秒跳动一次，规律稳定，像是某种循环启动程序。
他关闭设备，将震荡锤残片收回腰间。药剂能延缓恶化，战功能兑换装置，深海有源头——三条线索并行，却每一条都通向风险。
他重新坐到终端前，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。
希望存在，但代价明确。
窗外天色渐暗，海风穿过破损的玻璃，吹动终端屏幕上的红字。48.7%，不断闪烁。
他没有按下确认。
而是调出通讯日志，回放撤离前最后一段未发送的求救信号。音频中，苏婉婷的声音断续：“……第七频段……不是终点……是钥匙。” 那时她意识模糊，话语零碎，但“钥匙”一词重复了三次。
他重新校准金手指，将感知聚焦于深海生命体的核心频率。十秒后，他捕捉到一段嵌套信号——在主脉冲间隙，存在一个极短的反向波段，频率与药剂螺旋符号共振模式一致。
药剂不是武器，也不是修复剂。它是触发器。
而深海中的存在，正在等待被唤醒。
他站起身，走到熊刚身边，解开他残臂上的止血带。晶体边缘的组织己经开始坏死，必须尽快处理。但他没有再注射药剂。
他将终端屏幕转向熊刚的脸，红字依旧闪烁。
“你用命换来的战功，”他低声说，“现在要用来赌你的命。”
门外风声骤起，铁门被吹开一道缝隙。远处海面，一道微弱蓝光从水下透出，持续三秒后消失。
他转身走向苏婉婷，取出药剂容器，打开密封盖。液体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金属光泽。他将一滴药剂滴在指尖，缓缓按向她眉心。
她的眼皮剧烈跳动，喉咙发出低鸣。
容器还剩九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