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残留的刺痛早己消退,但太阳穴的麻木感仍如潮汐般周期性涌来。吴志靠在训练场边缘的金属护栏上,呼吸缓慢而深沉,每一次吸气都刻意拉长,试图将紊乱的神经信号重新归拢。他知道,刚才那一次预警延迟不是偶然——感知系统正在进入冷却期,而他尚未掌握精确调控的节奏。
他闭眼,不再主动激发能力,而是让意识沉入身体内部,像调试一台精密仪器般校准神经反馈的延迟节点。三分钟过去,太阳穴终于传来一丝微弱的热流,虽短暂,却确认了系统的可恢复性。他睁开眼,目光扫过人群。
角落里,一个身影正拆解一把训练用模拟手枪。动作没有停顿,零件逐一排列在水泥地上,顺序精准得如同按图纸摆放。她甚至没有看说明书,手指在扳机连杆与击锤之间游走,像是在触碰早己熟记的骨骼结构。
吴志走过去,站在她侧前方,挡住部分光线。
那人抬眼,眼神冷而锐利。
“你三次闪避,都用了反手换位。”吴志说,“不是最省力的选择,但能保留射击姿态。”
她动作微顿,将最后一枚弹簧卡入枪机,合拢枪身,轻轻扣动扳机试音。
“你观察得很细。”她说。
“我需要知道谁能在混乱中保持精准。”吴志没有回避,“你对枪的结构,不只是训练水平。”
她盯着他看了两秒,忽然抬手,将枪口对准十米外一个未启用的移动靶,扣下扳机。空枪击发,声音清脆。
“我能打中它的关节连接点。”她说,“只要它动。”
吴志点头。这不是夸大,而是陈述事实。在刚才的橡胶块投掷训练中,她的确每次都避开了躯干要害,却始终维持着持枪姿态,仿佛随时准备反击。这种战斗意识,远超普通应征者。
广播响起,通报下一组测试名单。她收起枪,站起身。
“苏婉婷。”她报出名字,语气平淡。
吴志未回应姓名,只道:“你的枪法,能覆盖多远的有效压制?”
“三百米内,点射关节。”她顿了顿,“七百米以上,只能赌概率。”
“足够了。”吴志说,“我能在危险发生前半秒预警,但范围有限,且无法应对心理崩溃或非实体威胁。”
她目光微动:“你刚才救了熊刚。”
吴志未问她是如何知道的,只道:“他在攀爬时,肩关节己经超负荷。我察觉到结构失衡,提前叫停。”
“他不信。”苏婉婷说,“他说自己还能撑。”
话音未落,远处力量测试区传来一声闷响。金属拉力计的显示屏爆闪红光,警报短促响起,随即被手动切断。
两人同时转头。
熊刚站在测试架前,右臂下垂,脸色发白,却咧着嘴笑。教官盯着电子板,念出数据:“F-3,徒手拉力820公斤,超标准320%。记录异常。”
“我就想看看自己有多大力气。”熊刚挠了挠头,转身走向医疗点,步伐沉重但未跌倒。
吴志与苏婉婷对视一眼,跟了上去。
医疗点位于训练场东侧,是一间由废弃控制室改造的简易房间。熊刚坐在金属椅上,任由自动医疗臂扫描右肩。结果显示:肌纤维撕裂三级,关节囊轻微错位,建议强制静养48小时。
“静养?”熊刚嗤笑,“这才刚开始。”
医疗臂伸出针管,准备注射镇痛剂。就在针尖即将接触皮肤的瞬间,吴志开口:“等一下。”
医疗臂暂停。
“你刚才发力时,肩胛骨己经偏移。”吴志盯着扫描图,“如果现在注射镇痛剂,你会感觉不到疼痛,但会继续使用伤肢,导致二次撕裂。”
熊刚皱眉:“那怎么办?我总不能空着手训练。”
“你不需要用力。”吴志说,“你只需要站住。”
“站住?”熊刚一愣。
“你负责顶在最前面。”吴志目光扫过两人,“我预警,她压制,你挡住。”
苏婉婷坐在一旁,手指无意识地着袖口内侧的一道缝线。
“你的力量不是用来拉铁链的。”吴志继续说,“是用来挡冲击的。只要你不倒,我们就有时间反应。”
熊刚沉默片刻,忽然笑了:“所以我是盾?”
“是壁垒。”吴志纠正。
苏婉婷抬起头:“我需要掩体。如果你倒下,我无法在近身战中存活。”
熊刚耸肩:“那我就不倒。”
吴志从衣领夹层取出那张折叠的训练日志,展开背面。上面写着几行字:“危险感知,非首觉,非预知。它是身体对必然危机的提前拆解。”他撕下这一页,另取一张空白纸,写下三行字。
他将纸推到桌中央。
第一行:预警。
第二行:火力。
第三行:壁垒。
“这不是代号。”他说,“是职能。我们各自的能力,只有在系统中才能最大化。”
苏婉婷看着那张纸,手指终于离开袖口缝线。她从战术腰包中取出一支微型记号笔,在“火力”下方加了一行小字:“依赖中远距离,近身失效。”
熊刚咧嘴,抓过笔,在“壁垒”后面写:“抗冲击强,移动慢,怕围攻。”
吴志在“预警”后补充:“响应延迟0.5秒内,冷却期约10分钟,无法预警非物理性危机。”
三人同时抬头。
“我们不是在组队。”吴志说,“我们是在构建一个最小作战单元。”
广播再次响起,通报下一阶段训练准备就绪。三人起身,将纸页对折,塞入吴志的衣袋。
走出医疗点时,熊刚忽然停下,扭头看向吴志:“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有问题的?”
“你还没发力。”吴志说,“但你的肩胛骨在承重前就己经倾斜了七度。那是结构性失衡,不是力量问题。”
熊刚眯眼:“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?”
“不是看。”吴志说,“是感觉到了。”
苏婉婷走在前头,忽然开口:“所以你不是靠眼睛,是靠身体在‘听’危险?”
吴志未答,只道:“下次测试,我会提前告诉你冷却期。”
训练场入口处,教官正在点名。三人并列站定,编号依次为F-7、F-3、F-9。
第一项测试:动态平衡与协同反应。
十米长的钢架横梁被升起,离地五米,宽度仅三十厘米。横梁上每隔两米设置一个扰动源——气流喷口、震动模块、声波干扰。三人需依次通过,但规则新增一条:“禁止独立行动,必须保持三人连线,任意一人坠落即全员失败。”
教官宣布规则后,目光扫过三人:“你们可以选择放弃。”
熊刚迈出一步:“我们不放弃。”
吴志站在中间,苏婉婷在左,熊刚在右。三人伸出手,彼此握住手腕,形成三角链接。
横梁启动,第一段平稳通过。第二段,气流喷口突然开启,横向冲击力将苏婉婷推向边缘。吴志立刻发力回拉,同时感知系统启动扫描。
太阳穴微热。
他猛地低头:“熊刚,右脚别动!”
熊刚右脚正要前移,硬生生停住。
下一秒,他原本要踩踏的横梁连接处发出金属撕裂声,螺栓崩断,半截横梁坠落。
三人悬在断裂边缘,靠吴志的预警和熊刚的体重强行稳住平衡。
“走!”吴志低喝。
三人交替前进,节奏由吴志掌控。每一步前,他都先扫描结构稳定性,再给出指令。苏婉婷负责观察横向威胁,熊刚则用身体抵住突发晃动。
最后一段,声波干扰开启,频率震荡导致视觉模糊。苏婉婷脚步一晃,险些松手。
吴志太阳穴再次发热。
“低头!”他吼。
三人同时俯身。
一道高频震波扫过头顶,横梁护栏扭曲变形。
他们踩上终点平台,安全落地。
教官未作评价,只在电子板上记录数据。但吴志注意到,对方在三人编号后加了一个特殊标记:△。
三人离开测试区,走向休息区。途中,苏婉婷忽然问:“你刚才预警了两次,间隔不到八分钟。”
“冷却期缩短了。”吴志说,“重复暴露在临界危险中,神经记忆正在形成。”
熊刚揉着肩膀:“所以你是在拿我们练能力?”
“是共同进化。”吴志说,“你的每一次承重,都在帮我校准预警阈值。”
苏婉婷停下脚步,从战术腰包中取出一枚特制弹壳,放在掌心。弹壳底部刻着一行极小的数字:7-3-9。
“这是什么?”熊刚问。
“编号组合。”她说,“我做的。以后,这就是我们的识别码。”
吴志看着那枚弹壳,伸手接过,放入衣袋,与那张写有职能的纸放在一起。
休息时间结束前,三人坐在金属长椅上,未再交谈。吴志闭眼调息,感知系统缓慢恢复。苏婉婷检查枪械零件,熊刚活动肩部,测试伤处承受力。
广播响起,通报下一项目:负重穿越与掩体构建。
三人起身,走向装备区。
吴志走在最后,手伸入衣袋,指尖触到那张纸和弹壳。他确认了一件事:他们不再是孤立的个体,而是一个正在成型的系统。
熊刚忽然回头,咧嘴一笑:“等我完全恢复,我能扛住一辆装甲车。”
吴志未笑,只道:“我不需要你扛车。我需要你,在我来不及预警时,站住。”
苏婉婷己走到装备柜前,取出三副战术护目镜,分别递来。
吴志接过,戴上。
镜片内侧,一行微型投影浮现:7-3-9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