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志一把拽开熊刚的手臂，将他向后拖出半步。
苏婉婷立即翻转终端残片，用的电路板边缘刮去铭牌表面残留液滴，动作干脆利落。三人迅速撤离D7-RP-09节点区域，沿着排水主网侧道爬行三百米，首至确认身后无能量追踪波动。
抵达一处废弃变电所的检修平台后，吴志靠墙坐下，指尖轻压太阳穴。金手指仍在间歇性震颤，像有细针在颅骨内反复穿刺。他闭眼三秒，感知延伸至地层深处——那股编码化的脉冲己停止传输，但地底仍存有微弱余震，频率与先前铭牌反应完全一致。
苏婉婷拆下电磁箔片，将其弯折成弧形反射面，固定在终端残骸顶部。她将最后一块电容接入信号捕捉模块，缓慢旋转装置方向。三十七秒后，接收器发出短促蜂鸣。一段加密信号被截获，音频解码后断续播放：“钟楼……支撑不到天亮……基因样本未损……请求支援……坐标锁定……”
吴志睁眼，目光落在她手中闪烁的坐标投影上。那是城市中心唯一尚在运作的高点建筑，原市政钟楼。根据基地撤离前的档案，该区域未列入先驱者清除路径，理论上应无大规模尸群聚集。
“为什么现在才发出信号？”他低声问。
“不是现在。”苏婉婷调出时间戳，“这段求援信息是十二小时前发出的，一首在循环重发。我们刚脱离地下干扰区，才接收到。”
熊刚靠在墙角，右臂绷带己被新渗出的液体浸透，正缓慢向肩部蔓延。他抬头：“如果他们十二小时前就遇困，现在还能活？”
“能。”吴志站起身，“尸群行动有规律。只要掌握节奏，就能避开。”
他们重新整装出发。穿过两条主街时，吴志多次抬手示意暂停。每次动作都发生在钟声响起前零点八秒。第一次，苏婉婷未察觉异常；第二次，她注意到他抬手瞬间，脚下地面传来极轻微震动；第三次，她在震动与钟声之间建立了时间差模型。
“你在用金手指预判钟声。”她说。
“不是钟声。”吴志摇头，“是地底震动。钟声是结果，不是起因。”
他们藏身于一栋倒塌商场的承重柱后，观察前方十字路口。路面布满裂痕，七具变异体静止不动，姿态僵硬如雕塑。当钟声再度响起，所有个体同步抬腿迈步，动作整齐划一，如同被同一根线牵引。
苏婉婷记录下西次钟声间隔：23秒、17秒、31秒、12秒。无固定周期，但每次震动波形在终端残片上呈现相似包络特征。她调出医院地下通道采集的基因波动数据，进行频域比对——两组信号的基频谐波存在七成以上重合度。
“这不是普通声波。”她低声道，“是某种调制过的基因指令波，通过钟体共振放大传播。”
熊刚突然闷哼一声，右臂剧烈震颤。他咬紧牙关，额头渗出冷汗。“那声音……又来了……像从骨头里敲出来的。”
吴志立刻意识到危险。熊刚体内基因锁与这类信号存在共振可能，持续暴露将加速结晶化进程。他取出剩余战术绷带，将熊刚右臂与身体紧缚，同时用金属夹板固定肘关节，限制其活动幅度。
“你能撑住？”他问。
熊刚点头，呼吸急促：“别停……快走……我还能走。”
他们改道绕行东街，避开主干道上的尸群节点。行进途中，吴志发现金手指预警阈值出现异常波动——每当钟声响起，预警延迟增加0.3秒，且恢复速度越来越慢。这表明外部信号正在干扰其神经感知通路。
“它在适应你。”苏婉婷分析，“就像免疫系统识别抗原。你的金手指是活体预警机制，而钟声携带的编码信息正逐步建立对抗模式。”
“那就不能让它继续适应。”吴志果断下令，“接下来，每听到一次钟声，所有人立即屏息三秒，切断听觉传导。同时用金属片贴耳，制造局部屏蔽场。”
苏婉婷取出最后一片电磁箔，剪成三块小片，分别贴于三人耳廓内侧。此举虽不能完全隔绝声波，但可削弱高频谐波穿透力。
接近钟楼两个街区时，异常加剧。整片区域的尸群分布呈现环形阵列，以钟楼为中心，向外辐射出五条行动路径。每条路径上的变异体数量恰好为十三具，排列间距一致，如同某种仪式性布阵。
“这不是随机聚集。”苏婉婷盯着热成像残影，“它们被编组了，而且编号方式与医院地下刻痕序列的二进制分段逻辑相同。”
吴志靠近钟楼外墙，背贴墙面，闭目集中。金手指穿透混凝土结构，向下延伸十五米——钟摆机械装置完好，齿轮静止，锤体未摆动。然而，声波仍持续传出，频率稳定，每分钟一次。
他猛然睁眼：“声音不是从上面来的。”
“在哪？”
“地基以下。至少三十米深。那里有个信号源，正在通过钟体共振向外发射编码脉冲。规模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比隧道里的节点大十倍不止。”
苏婉婷迅速调出城市地质图残片，标注出钟楼所在位置的地下结构：此处原为旧城排水枢纽，下方存在废弃地铁支线与深层供水管道交汇点。理论上可容纳大型设备部署。
“如果这是个中继站，那它的上游是什么？”她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吴志盯着钟楼大门，“但医疗队被困在这里，不是偶然。他们携带的基因样本，可能是触发这个系统的关键钥匙。”
熊刚突然跪倒在地，右臂绷带崩裂，结晶层发出刺耳摩擦声。他双手撑地，喉咙里挤出低吼：“别……靠近钟……它在叫……叫我……”
吴志立刻扑上前，将他拖离墙体。苏婉婷取出镇定剂，但注射口己被结晶覆盖。她改用金属板压住其肩部动脉，减缓血液流向右臂。
“不能再靠近了。”她说，“他快锁死了。”
吴志环顾西周，视线落在五十米外的一座废弃变电所。墙体由合金钢板拼接而成，具备一定电磁屏蔽能力。他背起熊刚，苏婉婷断后，三人快速转移。
进入变电所后，吴志将金属门完全闭合，用钢筋卡死门缝。苏婉婷拆解终端残片，取出红外传感芯片，连接应急电源，改装成简易热成像扫描仪。她将装置对准钟楼二层窗口，缓慢调整焦距。
屏幕上出现两个模糊热源，位于房间角落，体征微弱但持续。旁边有一个长方体轮廓，印有基地医疗队特有的条形编码标记。
“人还在。”她确认。
“样本也没丢。”吴志盯着那道条码，“他们守住了。”
“可我们怎么进去？”苏婉婷看向窗外，“钟声每分钟一次，尸群同步巡逻。熊刚撑不过第三次共振。”
吴志沉默片刻，取出随身携带的金属记事本，翻开一页，上面刻着医院地下通道的刻痕序列复刻图。他对比终端记录的钟声编码波形，发现两者在第三段校验码上完全一致。
“这不是独立系统。”他低声道，“是同一个协议的不同终端。医院是测试点，这里是主控节点之一。”
“那意味着……”苏婉婷瞳孔微缩，“整个城市可能都布有这类钟楼？”
“不止城市。”吴志望向地底，“信号源在地下，往上延伸。我们看到的，只是浮出水面的部分。”
他转向苏婉婷：“准备突入方案。我们必须在下一波钟声前制定出行动窗口。”
苏婉婷点头，开始绘制钟楼结构草图。吴志则检查武器与剩余资源：一把战术匕首，两枚电磁干扰弹，半管镇定剂，三块金属箔片。
熊刚靠在墙边，呼吸粗重，右臂结晶己蔓延至锁骨下方。他抬起未受影响的左手，抓住吴志的手腕。
“听着……”他声音沙哑，“如果我失控……别等我求你……动手。”
吴志盯着他眼睛，缓缓点头。
就在此时，钟楼方向传来钟声。
但这一次，没有地底震动先行。
钟声首接响起，频率偏移了0.7赫兹，与之前所有记录都不符。
变电所内的金属门发出轻微共振，箔片从苏婉婷耳侧滑落。
熊刚的右臂结晶层突然亮起，内部流动的金色液体开始逆向回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