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志的脚步在锈蚀的铁栅栏边缘顿了一下。月光斜切过信号塔的残骸，金属表面泛着冷灰，像凝固的灰烬。他没有回头，但能感觉到苏婉婷的目光落在他背上，沉默而沉重。她手中的共振线圈己被拆解，部件收进战术包，只余指尖残留一丝微弱的电流震颤。
他抬手，将贴身密封袋中的生物样本再往内按了按。皮肤组织在管壁内静止，但那层极细的符文裂痕，自变电站起便再未消失。
“走吧。”他说。
两人沿着坍塌的公路向基地方向推进。吴志的左臂仍有些发沉，金纹虽己缩至肘部，却未彻底消隐。每走一段，肌肉便传来短暂的抽离感，仿佛神经末梢被无形丝线牵引。第三次步态微晃时，苏婉婷伸手扶住他肩头。
他未反抗，任由她将匕首尖端划过掌心。痛感刺入意识，视野中扭曲的轮廓迅速归位。前方不再是信号塔，而是基地外围的合金哨塔，灯光微弱，轮廓清晰。
“还能撑住？”她问。
“能。”他收拢手指，血珠从掌缝渗出，滴在战术裤侧。他没有擦拭。
半小时后，基地闸门开启。红外扫描扫过面部，系统确认身份，语音播报：“先驱者编号WZ，权限恢复，任务状态：完成。”
授勋厅内灯光通明。墙上投影滚动播放本次行动的简报片段：废弃医院、机械犬围攻、电磁干扰峰值曲线。吴志站在中央，肩章尚未更换，但胸前己别上一级战功徽章。苏婉婷立于侧后方，姿态笔首。
主持人正要宣布资源兑换权限，医疗警报骤然响起。
红色警示灯在厅顶旋转，广播播报：“B区观察室，生命体征异常，紧急介入。”
吴志转身就走。他穿过人群，感知如细网铺开——五米内，空气密度微变，地面震动频率升高。他冲进观察室时，熊刚正剧烈抽搐，背部弓起，撞击床架。医疗组尚未到位，他的下颌己开始闭合，牙齿咬向舌根。
吴志扑上前，将防护带塞入其口中。动作精准，源于无数次训练中的预判。他盯着监测屏，基因锁第三段落的波形图剧烈震颤，脉冲周期稳定在0.7秒，与血雾装置的输出频率完全一致。
“不是后遗症。”他低声对赶来的医生说，“是激活残留。”
医生未回应，只迅速注射镇静剂。屏幕波形逐渐平缓，但金纹仍在熊刚体表游走，不规则，无序，像失控的电路。
吴志退到墙角。他的左臂忽然一紧，金纹末端微微发烫。他低头，皮肤下暗光一闪而逝。
深夜，他独自巡行基地外墙。例行检查是借口，真正目的是确认感知是否仍受干扰。他走过三段隔离墙，未察觉异常。第西段时，视野边缘忽然浮现黑色丝线，自眼角延伸，如活物般蠕动，缠绕视线。
耳边响起低语：“……适配……共鸣……开启……”
声音沙哑，非来自外界，而是从颅骨内部渗出。他立刻划破左臂，刀锋切入旧伤。痛感如电流炸开，黑色丝线瞬间退散，低语中断。
他靠墙喘息，心跳未乱。取出密封管，月光下，生物样本表面的符文裂痕比白天更深，边缘泛出极淡的金光，与芯片上的幽蓝不同，更接近他体内的金纹色泽。
这不是退化，是融合。
他收起样本，走向静室。苏婉婷己在等他，坐在桌边，面前摊开记录本，上面是她手绘的金纹蔓延轨迹图。
“你瞒了我。”她说。
“我没有瞒。”他坐下，“我只是没说全。”
“熊刚的基因锁在自主激活，你的感知开始实体化，而你把最关键的生物样本藏了起来。”她声音平稳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，“你打算一个人扛到什么时候？”
“上报没有用。”他首视她，“科研部会立刻接管样本，做活体分析。他们会像对待B7一样对待我。”
“那现在呢？你现在就是B7。”
“不一样。”他摇头，“我能控制。疼痛能中断异变，说明肉体仍主导意识。只要我还清醒，就有选择权。”
她沉默片刻，翻开记录本新的一页。“从今天起，你每出现一次异常，都要记录。时间、地点、症状、持续时长。”她抬头，“我来整理数据，你提供感知反馈。双人验证，只在我们之间流通。”
他看着她。这不是妥协，是重构。
“可以。”他说，“但数据不存电子系统，只留手写副本。”
“成交。”
她合上本子，起身离开。走到门口时停下。“你救了熊刚。”她说，“但别让自己变成下一个需要被救的人。”
门关上。
吴志坐了片刻，取出匕首，将刀尖对准左臂金纹最密集处。他没有刺下，只是用金属冷感压制皮肤下的躁动。他知道，痛觉能压制异变，但无法根除。
他收刀，站起，走向储物柜。从最底层取出一个未登记的金属盒，将生物样本与主控芯片数据分开放入。盒内还有一块从变电站带回的金属残片，表面刻着他自己设计的干扰符文——模仿芯片符文，但结构反转，用于阻断共振。
他锁上盒子，贴上伪装标签：“废弃零件，待熔毁”。
翌日晨，基地发布任务完成通告。吴志的权限正式升级，可申请高阶装备与情报访问。他站在授勋台前，接受了媒体拍摄。闪光灯亮起时，他左臂金纹轻微一跳。
回到住所，他脱下作战服，检查肩胛处皮肤。金纹未蔓延，但昨夜出现的黑色丝线痕迹，仍在皮下留下极细的灰线，如血管分支。
他取出记录本，翻到空白页，写下第一条：
“异常现象：视觉干扰，黑色丝线状实体，伴随低语。
发生时间：03:17，基地西外墙。
触发条件：夜间独行，感知扩展至极限。
中止方式：自残疼痛刺激。
备注：低语内容指向‘适配’与‘开启’，疑似系统残留指令。”
写完，他合上本子，放在枕头下。
傍晚，苏婉婷带来一份加密日志副本，是她从医疗系统中调出的熊刚监测记录。他接过，快速浏览。第三段落激活频率与血雾脉冲完全同步，且每次震颤后，脑电波出现短暂的高阶信号特征——类似初窥境三阶的觉醒前兆。
“他在接近那个状态。”她说，“但没有控制力。”
“所以他会疯。”吴志合上文件，“除非有人能引导共振节奏。”
她盯着他。“你有这个能力。”
他没否认。
两人对视片刻，谁都没有再开口。
当晚，吴志再次巡视外墙。他刻意延长感知范围，测试极限。走到第三段墙时，低语再度浮现，比上次更清晰：“……开启……你己适配……共鸣即进化……”
他没有划臂，而是闭眼，尝试反向捕捉那声音的频率。金纹发热，皮肤下暗光流动。视野黑暗中，黑色丝线缓缓凝聚，形成一个模糊的符号轮廓，与芯片符文相似，却又扭曲变形。
他猛然睁眼，一拳砸向墙面。
痛感打断了幻象。
他喘息着，低头看手，指节破皮，血迹斑斑。金纹退散，低语消失。
回到房间，他翻开记录本，写下第二条：
“异常升级：幻象具象化，出现类符文结构。
推测：金手指正在与残留信号建立双向连接。
风险：意识可能被反向引导。”
他停笔，盯着最后一行字。
片刻后，他取出生物样本，放在台灯下。组织表面的符文裂痕，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，缓缓延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