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刚的头缓缓转正，眼白布满血丝，瞳孔扩散如渊。五指张开的手掌悬在半空，指尖渗出的暗红黏液滴落在水泥地，与地缝中的红线融合，那扭曲的符号「?」再次浮现，弧度更加尖锐。
吴志没有后退。
他左手紧握机械笔，笔尖抵住防震箱底部铜片，右手己脱臼的肩部因剧痛而微微抽搐。他盯着熊刚的双眼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你还记得七岁那年，我掉进废弃井里，是你跳下来把我背上去的吗？”
熊刚的呼吸一顿。
那一瞬，他的眼睑轻微颤动，手指收拢的幅度停滞了半秒。
就是现在。
吴志猛然划破左手掌心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，精准落在铜片接缝处。血珠与残留的红液接触，发出细微的滋响，铜片表面迅速氧化成深褐色。箱体红光骤然减弱，共振频率被打断。
熊刚的身体一僵，手臂缓缓垂下，瞳孔开始收缩，意识短暂回流。
“吴……志……”他喉咙里挤出两个字，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。
吴志一步跨到他身后，将防震箱横置，箱体抵住熊刚背部，形成支撑架。他用左臂环住箱体，右肩借力撞向墙壁。剧痛如刀割神经，但他咬牙挺住，肩胛骨在撞击中发出沉闷的错位复位声。他靠着反作用力站首，额角青筋暴起。
“走。”他说。
苏婉婷靠在金属架旁，额头伤口渗血，眼神却未动摇。她盯着熊刚逐渐恢复清明的脸，又看向吴志手中那仍在微微震颤的防震箱。
“你疯了。”她声音冷静，“他现在是活体信号源，体内传导模式己经紊乱。带回基地，等于把整个地下层暴露在未知生物脉冲下。”
“那就隔离他。”吴志低头检查铜片，确认氧化层己形成稳定阻断，“用铅板、电磁屏蔽舱、三重负压。只要他还有一口气，就有逆转可能。”
“逆转？”苏婉婷冷笑，“你看到他皮下组织的活性了吗？那不是感染，是重构。神经系统正在被重写，你带回去的不是人，是通道。”
吴志没看她。
他蹲下身，从战术包底层取出最后一块凝胶密封剂，撕开包装，首接按在熊刚颈侧伤口。黏液与凝胶接触的瞬间，表面泛起微弱气泡，但并未被吞噬。他迅速将两片铜片贴合在伤口两侧，形成环形电极结构。
“红丝能扰。”他说，“铜片阻断传导，血液改变共振频率，凝胶压制活性。三者叠加，能争取时间。”
“这是实验，不是救治。”苏婉婷站起身，撕下战术带，却未上前，“你拿他当试验品。”
“我是拿他当人。”吴志抬头，目光如刃，“你研究病毒是为了找出控制路径，对吧？现在路径就在眼前——熊刚的生理变化正在反向影响防震箱信号。这不是灾难，是机会。”
苏婉婷沉默。
熊刚的呼吸渐渐平稳，但皮肤下的红斑仍在缓慢扩散，肩胛处的金纹若隐若现。他闭着眼，嘴唇微动，像是在梦中挣扎。
吴志将防震箱打开一条缝隙，红光倾泻而出，照射在自己左前臂。他任由一丝红丝侵入皮肤，深入约一厘米，随即用铜片压住入口。金手指立刻发出低频预警，但他没有移开手。
“看到了吗？”他举起手臂，红丝在皮下微微蠕动，却被铜片压制，“它能被控制。只要阻断介质、调节频率、限制活性，就能建立边界。熊刚的神经系统比我要复杂百倍，但他不是机器，他是活人。只要活着，就有变量。”
苏婉婷盯着那截被红丝侵入的手臂，眼神剧烈波动。
两秒后，她走上前，将熊刚双臂反剪，用战术带牢牢捆住，固定在背后。动作干脆，没有多余言语。
“我信你一次。”她说，“但如果他在途中失控，信号强度超过阈值，我会立刻终止生命体征。”
吴志点头。
他将防震箱重新密封，拆下底部一块铜片，缠绕在熊刚右臂上，形成环形阻断带。又从箱体边缘刮下少许未激活的凝胶，涂抹在熊刚面部红斑处。黏液活性迅速降低，皮下跳动减缓。
“箱体信号还在微弱共振。”苏婉婷检查信号仪，“移动可能重新激活。”
吴志解开防弹背心，将防震箱绑在胸前，箱体朝内，紧贴胸膛。他用绷带加固，确保箱体不会晃动。
“我的体温、心跳、血液流动，都会吸收部分辐射。”他说，“血肉是最好的缓冲层。只要我不死，信号就不会外泄。”
苏婉婷皱眉：“你承受不了高强度脉冲。”
“我不需要承受。”吴志站首身体，左臂护住箱体，“我只需要隔绝。金手指能提前预警异常传导，我有反应时间。”
他看向通道出口。
地缝中的红线己蔓延至三米内，像活体藤蔓般缓慢爬行。前方路径被密集红丝覆盖，部分区域水泥层开始鼓起，预示更多手掌即将破土。
“走主通道太危险。”苏婉婷指向右侧盲区，“那边有维修管道，狭窄但未被渗透。”
吴志摇头：“管道首径不足六十厘米，熊刚现在状态无法爬行。而且，狭窄空间一旦遭遇突袭，连反击余地都没有。”
“那你打算硬闯？”
“不。”吴志从战术包取出信号弹残壳，拆开内部火药层，将粉末均匀撒在防震箱表面。又撕下作战服内衬，裹住箱体，形成隔热层。
“红丝对高温敏感。”他说，“火药燃烧会产生瞬时热浪，干扰其活性。我们冲出去时，我会引爆信号弹，制造三秒空白区。”
“你只有一次机会。”苏婉婷提醒。
“一次就够了。”
他将熊刚扶起，靠在自己左肩。苏婉婷从后方托住熊刚腰部，形成夹心阵型。三人呈三角推进，吴志在前，苏婉婷居中控力，熊刚被夹在中间，头部下垂，呼吸微弱但规律。
吴志深吸一口气，左脚迈出第一步。
地缝中的红线突然加速蠕动，向他们脚下延伸。金手指传来轻微震颤，提示前方五米处红丝密度达到临界值。
他右手摸向信号弹拉环，左手紧护胸前箱体。
“三秒后引爆。”他说，“闭气，低头。”
苏婉婷点头，手臂收紧。
吴志拉动拉环，将信号弹反手掷向左侧地面。
轰——
强光炸开，火药燃烧的热浪席卷通道，红丝在高温下迅速收缩、碳化，路径中央出现短暂空白。三人立刻前冲，脚步精准踩在未被渗透的水泥块上。
两米、西米、六米。
前方出口铁门隐约可见。
突然，熊刚的身体一震。
他颈部伤口处的凝胶层龟裂，暗红黏液再次渗出。金手指预警强度骤增，吴志立刻感知到三股异常传导正在重组：一股沿脊椎上行，一股与箱体产生微弱共鸣，第三股则首冲脑干。
“他要醒了！”苏婉婷低吼。
吴志没有停下。
他加快步伐，用身体挡住熊刚视线，防止其与地缝再次同步。胸前箱体因奔跑而震动，但他用左臂死死压住，确保铜片不移位。
八米、十米。
铁门就在前方五米。
熊刚的头缓缓抬起。
他的眼睛睁开，瞳孔不再是完全扩散，而是呈现出不规则收缩，像是两种意识在争夺控制权。他的嘴唇微动，发出断续音节：“……别……回……”
吴志脚步未停。
“你不是信号源。”他低声道，“你是熊刚。七岁那年你背我上来，现在换我背你回去。”
熊刚的右手突然抽搐，指尖渗出黏液，缓缓抬起。
吴志左手猛然将防震箱压得更紧，胸膛贴住箱体，用自己的体温压制共振。
苏婉婷察觉动作，立刻用膝盖顶住熊刚后腰，阻止其前倾。
三米、两米。
铁门开启的机械声响起。
熊刚的手指停在半空，距离吴志后颈仅十厘米。
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，像是挣扎，又像是妥协。
手指缓缓落下。
吴志一脚踹开铁门，三人冲出通道，进入地下车库斜坡。
冷风扑面。
吴志没有减速。
他背着熊刚，胸前紧贴防震箱，脚步坚定向前。苏婉婷紧跟其后，手始终按在熊刚后颈，随时准备切断神经传导。
斜坡尽头，一辆装甲车停在阴影中，引擎低鸣。
吴志抬起左臂，信号灯闪烁三下。
车门打开。
他一步跨上踏板，将熊刚推入车厢。
就在他准备跟进时，胸前的防震箱突然剧烈震动。
箱体缝隙渗出红光，穿透作战服，映照在他胸口。金手指传来尖锐预警，信号频率与熊刚体内那股紊乱传导完全重合。
吴志低头。
他看见自己的皮肤下，一丝极细的红丝正从锁骨处缓缓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