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呀呀!看看!看看!!!”孙红兵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,猛地一拍大腿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脸上绽放出“铁证如山”、“果然不出我所料”的狂喜光芒!
他像只发现猎物的秃鹫,猛地转向周围那些脸上己带上惊疑不定神色的姑娘们,大步流星地逼近几步,将那本破册子高高举起,如同举着审判的圣经,唾沫星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:“姑娘们!乡亲们!你们可都听见了?亲眼看见了?!我说得准不准?!这铁口神算张瞎子,批得对不对?!一字不差!毫厘不爽啊!”
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,那本破册子在他手里疯狂地抖动着,仿佛也在为这“精准预言”而欢呼雀跃。
紧接着,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按捺住狂喜,换上一副语重心长、悲天悯人的面孔,转向扎西更登,那眼神活像一个看着迷途羔羊即将跌入深渊的“智者”。
“小伙子啊——”他拖长了调子,声音里充满了虚假的诚恳和自以为是的“慈悲”,“我是看你面相忠厚,是个实诚人,不忍心看你被这‘天煞孤星’拖累,才掏心窝子跟你说句实在话!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赵晓珍,如同在看一件不祥之物,然后一字一顿,如同在念诵一道古老的诅咒,声音清晰地传遍山坡:
“这——个——便——宜——,你——捡——不——得——啊——!”
“这个——便——宜——,你——沾——不——得——啊——!”
这两句话,被他用尽全身力气、抑扬顿挫地喊出来,如同敲响了两记沉重的丧钟,企图用这最恶毒的“命理”枷锁,将扎西更登彻底推离赵晓珍母子身边,同时也将“灾星”的烙印,更深地刻进围观者的心里。
“什么捡得捡不得?!”扎西更登脸上那丝原本如同冰原上掠过寒风的、看猴戏般的不屑笑意,此刻骤然敛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沉静与山岳般的凛然。
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,并不刻意拔高,却如同雪山深处滚落的闷雷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碾压一切聒噪的力量,清晰地穿透了孙红兵制造的污浊空气:“我扎西更登,堂堂正正站在长生天和雪山脚下,是个顶天立地的康巴汉子!”
他挺首了那如同雪松般伟岸的身躯,目光如同穿透云层的阳光,灼灼地扫过那些惊疑不定的面孔,最后钉在孙红兵那张油滑的脸上,“行事,只求光明磊落!上,无愧于头顶的长生天和巍巍雪山;下,无愧于胸膛里这颗砰砰跳动的良心!”
他顿了顿,仿佛在汲取脚下这片土地赋予他的力量,声音更加沉稳有力,带着高原特有的、与天地对话的坦荡:“若这母子二人,是长生天怜惜我孤寂,送到我风雪路上的缘分,那我便坦然接受,视若珍宝!用我的血肉之躯,护他们一世周全!若长生天未曾垂怜,那我与他们,便是无缘对面不相逢的陌路,也绝无半分强求!”
他目光转向不知何时开始依偎在赵晓珍身边的宋大强,眼神瞬间变得如同融化的雪水般温暖而坚定,“我们现在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凭双手挣饭吃,活得堂堂正正,心里头亮堂堂!你那些从肮脏背包里掏出来的、散发着霉味的‘狗屁天命’,”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轻蔑、几乎带着怜悯的弧度,“凭什么要我扎西更登,一个喝雪水、啃糌粑、骨头比石头还硬的高原汉子,去相信?去供奉?嗯?!”
他猛地提高声音,如同雄狮咆哮,震得山坡上的碎石似乎都在轻颤,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个小小的身影:“强强!阿爸拉说得对不对?!”
“对!阿爸拉!”宋大强像一头被激发出勇气的小牦牛犊,猛地从赵晓珍身后站了出来,挺起那还显单薄的小胸脯,声音清脆得如同冰凌相击,在山谷间回荡,“我们高原的男子汉,就是开在石头缝里的狼毒花!天塌下来当被子盖!地陷下去当滑梯玩!我们什么都不怕!”
他小拳头攥得紧紧的,清澈的眼睛里燃烧着无畏的光芒,声音陡然带上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、带着雪域寒意的决绝,“只要我们不做坏事!不存坏心!不害人!我们脊梁骨就挺得比雪山还首!可是——”他猛地伸手指向孙红兵和仓及等人,那小小的手指竟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,“谁要是黑了心肝,想害我阿妈!害我阿爸拉!害我们一家!我们也绝不让他们有好下场!雪山上的鹰鹫,会啄食背信弃义者的眼珠!”
这稚嫩却铿锵的宣言,带着高原孩子特有的、近乎原始的野性与刚烈,如同在污浊的泥潭里投下了一颗纯净而坚硬的冰雹!
“说得好!我的小狼崽子!”扎西更登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,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感动,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,重重地、充满力量地按在宋大强瘦小的肩膀上,仿佛要将这无畏的勇气烙进孩子的骨血里。
随后,他缓缓抬起那双能穿透人心般的眼睛,再次锁定了脸色青白不定的孙红兵,那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藏刀,带着洞穿一切虚伪的锐利:
“孙红兵!你很会说话,像春天的布谷鸟一样聒噪不停,能把死的说成活的,活的说成死的。”扎西的声音低沉下去,却带着千钧之力,“可你懂的‘道理’,连你眼前这个七岁的小外孙强强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!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?”
“为…为什么?”孙红兵被这突如其来的、近乎羞辱的对比问得有些懵,下意识地接口,声音干涩。
“因为——”扎西更登的声音如同高原的风,瞬间变得辽阔而深沉,仿佛在向整个天地宣告一个朴素至真的真理,“我们高原人,还有我这小儿子强强,我们说话,是用‘心’在说!”
他用力锤了锤自己厚实的胸膛,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回响,“心口如一!每一个字,都是从滚烫的心窝子里掏出来的!带着血的热乎气儿!而不是像你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