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收回手,随意地在皮袍上蹭了蹭血迹,目光重新锁定仓及,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刃:
“现在……好好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极致的恐惧催生出极致的疯狂!仓及被那拍脸的动作和话语中赤裸裸的轻蔑彻底激怒!一股扭曲的、破罐子破摔的戾气猛地冲上头顶!他猛地梗起那粗短的脖子,像只被逼到绝境、试图虚张声势的鬣狗,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,唾沫星子西溅:
“扎西更登!你装什么英雄好汉!她赵晓珍算个什么东西?一个克死自己男人、晦气冲天的贱!一个在高原上流浪、谁都能骑上一骑的破鞋!千人骑万人跨的烂货!凭什么你说她是你的阿佳,她就是你的阿佳?!凭什么你能碰得,老子就碰不得?!啊?!你说啊!”
这恶毒至极的污言秽语,如同淬了剧毒的脓液,瞬间泼洒在冰冷的石屋空气里。
扎西更登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,如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。他没有再看仓及那张令人作呕的肥脸,而是缓缓转过头,目光投向瑟缩在墙角、如同受惊小鹿般的赵晓珍。她嘴角那抹刺眼的殷红,像一根烧红的针,狠狠扎进他的眼底。
“他刚才……打你了?” 扎西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滚过冻土的闷雷,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、几乎凝成实质的怒意。
赵晓珍抬起泪眼朦胧的脸,那双曾盛满江南烟雨的眸子,此刻蓄满了屈辱、恐惧和无助的泪水。她没有说话,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,仿佛要将满腹的委屈都倾注在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里,晶莹的泪珠随着点头的动作扑簌簌滚落,砸在冰冷的地面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
“打了几下?” 扎西继续追问,声音里的寒意更甚,目光紧紧锁住她,不容许一丝闪躲。
赵晓珍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,她抬起一只纤细的、同样在发抖的手,艰难地伸出两根手指,如同风中摇曳的枯枝,指向仓及的方向。那动作充满了无声的控诉和极致的脆弱。看着扎西那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,她再也抑制不住,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,发出压抑的呜咽。
扎西更登的目光在赵晓珍伸出的两根手指上停留了一瞬,那目光复杂得如同深潭,有心疼,有愤怒,更有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。他再次转向墙角那滩烂泥般的仓及,脸上所有的情绪瞬间冻结,只剩下比高原风雪更刺骨的冰冷。
“现在,” 他的声音不高,却像淬了冰的刀刃,清晰地切割开石屋里的空气,“我们的账……一笔一笔……算清楚。”
话音未落,那只沾着巴桑等人血迹、如同岩石般坚硬的巨掌,己携着雷霆万钧之势,撕裂空气,正对着仓及那张堆满横肉、写满惊惧的肥脸,狠狠扇了过去!
“啪——!!!”
一声清脆到近乎恐怖的炸响!仿佛一颗熟透的西瓜被重锤砸裂!
仓及只觉得脑袋“嗡”的一声,像是被塞进了巨大的蜂巢!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绚烂的金星,伴随着无数旋转飞舞的黑色斑点。耳膜深处,仿佛有无数面破锣和铜鼓在疯狂乱敲,震得他天旋地转,整个上半身都歪斜着撞在冰冷的石墙上!
“扎西更登!你他妈疯了!” 仓及口鼻淌血,含糊不清地嘶吼,试图用他自认高贵的身份做最后的护身符,“老子是根正苗红的革命后代!在这河坡村,就是你老子多吉见了老子,也得矮三分!你……你个被逐出家门的丧家犬!居然敢为了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贱……” 他色厉内荏的咆哮戛然而止!
因为扎西更登的第二巴掌,己经以更快的速度、更高的弧度、更狂暴的力量,如同铁匠挥下的重锤,再次狠狠砸落!
“砰——!!!”
这一下,仓及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再是挨了巴掌,而是被一头彻底发狂、低头猛冲的成年牦牛,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正着!半边脸颊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,仿佛不再属于自己。一股浓烈的、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液体在口腔里猛地炸开、弥漫。
他下意识地想闭嘴,却发现嘴唇和下巴仿佛脱离了控制,有什么温热、坚硬的小东西,混杂着血沫和涎水,不受控制地从他歪斜的嘴角飞溅出去,滚落在尘土里——那是他引以为傲的门牙!
“扎西更登!你这个被祖宗抛弃的野狗!老子跟你拼了!” 极致的疼痛和屈辱点燃了仓及最后一点疯狂的。他像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,挣扎着想要从墙角弹起,那只未被制住的肥手,胡乱地抓向旁边煨桑炉上那个兀自冒着滚滚白气的铜水壶!
那壶水,正是赵晓珍精心烧开、准备为归家的扎西拂去风尘的滚烫心意,此刻却被仓及当成了垂死挣扎的凶器!
扎西更登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至极的弧度。他岂会给这垂死的鬣狗反扑的机会?那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闪电般探出,精准地扣住了仓及抓向水壶的手腕!五指如同钢箍般骤然发力!
“啊——!” 仓及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袭来,手腕剧痛欲裂,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!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,如同被抽掉了筋脉。他手中的水壶顿时失去了支撑,像个醉汉般,晃晃悠悠地朝着他自己那张惊恐扭曲的肥脸倾斜过去!
壶嘴中,那积蓄了许久、己然滚沸到极致、翻滚着死亡气泡的开水,如同一条愤怒的银龙,带着足以灼穿皮肉的恐怖高温,劈头盖脸地朝着仓及的头顶、面门、脖颈——倾泻而下!
“嗤啦——!!!”
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灼烧声伴随着凄厉到非人的、如同被活剐的阉猪般的惨嚎,瞬间从石屋中爆发出来,尖锐地刺破了高原死寂的苍穹,在山野间回荡不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