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 赤诚

2025-08-21 2296字 3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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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乎是同时,他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、仿佛被冰封住的眼睛,如同两扇生锈的厚重铁门,被这股力量硬生生地“哐当”一声撞开!

刺目的光线(尽管帐篷内其实很昏暗)瞬间涌入,刺激得他眼球一阵酸涩。模糊的视野费力地聚焦,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……一片雪白的肌肤,细腻得晃眼,上面散落着几缕乌黑如瀑的发丝。

视线下移,一张沉静的、带着疲惫却依旧秀丽的侧脸,正紧贴在他的胸膛上!

一个女人?!

扎西更登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猛地烫了一下,浑身肌肉瞬间绷紧!

巨大的惊骇混合着本能的羞赧,让他像一尊被雷劈中的石像,猛地挣扎着想要弹坐起来——这具被严寒和沉睡禁锢了太久的沉重躯体,此刻每一个关节都像生锈的轴承在尖叫抗议!

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,终于惊动了伏在他胸前的“睡美人”。

赵晓珍如同被从最深沉的梦境里粗暴地拽了出来,纤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了几下,带着浓重睡意的、茫然的眼眸,缓缓睁开……

“赵……赵晓珍?!” 扎西更登的惊呼,如同被踩了脖子的旱獭,干涩嘶哑中带着十二分的难以置信,在狭小的帐篷里炸开!这声音与其说是呼唤,不如说是灵魂出窍时无意识的哀鸣。

几乎同时,帐篷外那男人责骂顽童的嗓门也清晰地穿透了牛皮帐幔。赵晓珍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,瞬间从初醒的茫然中激灵过来!

她下意识地对扎西更登做了个“噤声”的手势——那动作迅捷得如同训练有素的间谍接头,眼神里混杂着慌乱与不容置疑的命令。紧接着,她像根被强力弹簧崩起的木偶,“腾”地一下从扎西更登胸前弹了起来!

然而,这“英勇”的起身动作,只完成了不到一半,便遭遇了滑铁卢般的惨烈尴尬!

身体脱离接触的瞬间,一股凉飕飕的空气毫无阻碍地包裹了她。

赵晓珍猛地低头——老天爷!

昨夜为救人脱下的衣物,此刻还原封不动地委顿在冰冷的毛毡上!而她本人,正如同刚被剥了壳的熟鸡蛋,赤条条、白晃晃地杵在这位刚刚苏醒的康巴汉子眼前!

“轰——!”

一股滚烫的血气如同地下奔涌的熔岩,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!赵晓珍那张原本就因疲惫和寒冷而略显苍白的脸,刹那间如同被泼了整桶朱砂,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!

羞愤交加之下,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?整个人如同受惊的鹌鹑,猛地又蹲了回去,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雪白的残影。

紧接着便是一阵手忙脚乱、兵荒马乱的“织物攫取战”——手指哆嗦着,像在雪地里刨食的鸡爪子,飞速地在那堆衣物里扒拉、辨认、抓取,然后以一种近乎痉挛的速度,慌不择路地往身上套!那架势,活像身后有十条恶犬在追咬。

扎西更登,这位刚刚从鬼门关溜达回来的铁汉,此刻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赵晓珍。

他瞪圆了那双还带着几分冻伤后浑浊的眼睛,如同目睹了最不可思议的神迹(或者说是最荒诞的噩梦)在眼前上演!

那具雪白、纤细、此刻正因极度羞窘而微微颤抖的女体,像一道灼热的闪电,狠狠劈进了他尚未完全复苏的视觉神经!

刹那间,一股同样滚烫的、带着原始蛮力的燥热,如同失控的野火,“腾”地一下席卷了他全身!他那张轮廓分明的、被高原紫外线打磨得黝黑发亮的脸膛,此刻红得如同刚从锻铁炉里捞出来的、烧得透透的烙铁!

他甚至能感觉到耳朵尖都在“滋滋”冒烟!巨大的视觉冲击和道德窘迫感,让他那双无处安放的眼睛,像个失控的陀螺,在狭小的帐篷里疯狂地乱转——看天?牛皮帐篷顶毫无美感可言!看地?湿漉漉的毛毡更显腌臜!看自己?……

看自己?!

这一看不要紧!扎西更登脑子里那根名为“羞耻”的弦,“啪”地一声彻底绷断了!

原来他自己,也好比那案板上褪了毛的白条猪,从头到脚,一丝不挂,正与那位狼狈更衣的赵晓珍女士,进行着一场无声却“赤诚”到极致的“坦诚相对”!

“啊呀!这……!” 一声短促、带着绝望腔调的哀嚎,猛地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!他下意识地就想弹起来,像被蝎子蛰了屁股,去抓那堆近在咫尺、象征着文明遮羞的衣物!

可这具被严寒和濒死体验掏空了的身子骨,此刻却沉重得像灌满了铅,软绵绵地不听使唤!他徒劳地伸着手臂,指尖离那救命的布料只有寸许之遥,却如同隔着一道天堑,怎么也够不着!

更要命的是,此刻赵晓珍那慌乱套衣的动作、那羞红的侧脸、那急促的呼吸……全都一丝不漏地落在他被迫“坦诚”的视野里!

这叠加的尴尬,简首比把他架在火上烤还要难受百倍!扎西更登此刻真恨不得化身穿山甲,立刻在身下这湿冷的毛毡上刨出个三室一厅,一头钻进去,再也不出来!

赵晓珍到底是手脚麻利(或者说被巨大的羞耻心激发了潜能),三下五除二,总算把那身皱巴巴、带着冰碴和汗味的衣服勉强裹在了身上,遮住了那片“惊心动魄”的白。

她又飞快地用手指胡乱拢了拢散乱如瀑的黑发,草草挽了个髻——虽然依旧狼狈,但至少恢复了“人形”的基本体面。做完这一切,她才敢稍稍定神,目光扫向地上那位依旧“坦诚”、窘迫得快要自燃的“冻肉山”。

看着扎西更登那副想动动不了、想看不敢看、羞愤欲死的狼狈模样,赵晓珍心里那点残余的羞恼,竟莫名地被一丝啼笑皆非的无奈取代了。

她认命似的叹了口气,脸上刚刚褪下去一点的红潮又“噌”地涌了上来。她挪着步子,像个即将执行艰巨任务的排爆兵,小心翼翼地靠近扎西更登,然后蹲下身,开始笨拙地、一件一件地……帮这位赤条条的“恩公”穿衣服。

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冷却的酥油,流淌得异常缓慢、粘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