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东西绊老娘?!”她惊魂未定,带着点被冒犯的愠怒,提着马灯,像举着放大镜的侦探,小心翼翼地回身探查那“罪魁祸首”。灯光下,那片被她踩踏过的积雪,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凹陷和凌乱,仿佛底下埋藏着一个不情愿被揭露的秘密。
好奇心(或者说一种不祥的预感)压过了疲惫。她蹲下身,用木棍像考古学家发掘古墓般,谨慎地拨开表层的浮雪。雪粒簌簌滑落,一个半米见方、深约半米的浅坑,赫然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!
坑壁的泥土还很新鲜,带着未被风雪完全磨平的挖掘痕迹,坑底散落着几块棱角分明、显然是新近崩落的碎石。这绝非大自然的无心之作,倒像是谁的手,匆忙间在这雪原的皮肤上,恶意地抠出了一块小小的、丑陋的溃疡!
赵晓珍的心猛地一沉,仿佛坠入了一个冰窟窿,比这风雪更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。前些日子石屋后墙那蹊跷的坍塌,扎西更登那晚篝火旁沉痛而意有所指的话语——“有人不想让你们住下”、“我阿爸拉……”,如同被按下了回放键,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!
那些模糊的猜测、不愿深究的疑虑,此刻被这个冰冷的土坑,像一枚烧红的铁钉,狠狠地钉进了现实的木板上!
“难道……难道真不是天灾?”她倒吸一口凉气,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,如同蚊蚋般在风雪中自语,“是……是有人存了心,要害我和……扎西?!” 这念头本身,就比眼前的暴雪更令人胆寒。
几乎是同时,一个更迫在眉睫的警兆,如同毒蛇般缠上了她的思维:这个坑,显然是个“半成品”!像一个拙劣工匠未及收尾的烂尾工程。那么……前方!这条被风雪和恶意双重掩埋的小径上,会不会还有……第二个?第三个?!甚至更多?
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取代了刚才那点“将军”的豪情。赵晓珍立刻化身成一个高度戒备的“扫雷兵”。她将马灯放得更低,几乎贴着雪面,昏黄的光晕在地表艰难地拓开一小片“安全区”。
手中的木棍不再是探路的拐杖,而成了探测死神的触须。她屏住呼吸,凝神静气,像个真正的盲人,用棍尖在身前雪地上极其缓慢、极其细致地敲击、戳探、划拉,每一次落点都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,仿佛在聆听积雪下可能隐藏的、来自地狱的回响。
果然!前行了不到二十步,在靠近路边一处缓坡的阴影里,棍尖传来了异样的触感——不再是坚实的地面,而是一种空洞的、带着轻微弹性的虚浮!赵晓珍的心跳骤然加速。她小心翼翼地用棍子拨开覆盖其上的积雪和几簇早己冻僵的枯草——一个更大、更深、伪装得更为精巧的陷阱,露出了它狰狞的口器!这个坑显然己经“竣工”,坑口用枯枝杂草虚掩,再覆以薄雪,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。
在无雪的晴天,行人自然会避开这路边的草丛。可在这能见度极低、积雪覆盖一切的暴风雪之夜,谁能分辨出路基的边缘?一脚踏空,便是灭顶之灾!
“糟了!”赵晓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!这陷阱的布置,阴险而精准,分明是算准了风雪夜的致命盲区!目标首指风雪夜归人!
“前面一定还有!第三个坑!也许就在前面不远!”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。更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——那个沉默寡言、此刻不知生死的闷葫芦扎西!他熟悉这条路,但他熟悉的是晴天朗日下的路!在这被风雪和恶意双重扭曲的死亡之路上,他……他会不会己经……
“扎西!你这闷葫芦!你可千万别掉进那鬼坑里当冻鱼啊!” 赵晓珍再也顾不得谨慎“扫雷”,一股巨大的、混合着担忧与愤怒的力量驱使着她。她猛地提起马灯,顾不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,朝着前方那更加浓稠、更加凶险的黑暗与风雪,发足狂奔而去!第三个坑!她必须找到它!希望……希望还来得及!
赵晓珍此刻己化身为一个风雪中的“盲眼探案者”,手中那根木棍便是她唯一的“感官延伸”。她屏息凝神,如同老练的针灸师寻找穴位,将棍尖在身前雪地上极其缓慢、极其精准地戳探、划动、感知着每一寸积雪下可能潜藏的虚空。
每一步挪动都带着殉道者般的谨慎,仿佛脚下的不是雪地,而是覆盖着薄冰的万丈深渊。如此这般,在风雪的嘶吼伴奏下,又“扫”出了约莫几分钟的光景。
果然!在前方那片被灯光勉强啃噬开的混沌中,棍尖再次传来那令人心悸的“空落感”——一个明显的凹陷!赵晓珍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,顾不得脚下深雪阻滞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。
马灯昏黄的光晕,如同舞台追光灯般打在那个暴露的陷阱上。这坑,比先前发现的更大、更深,也更显歹毒!约莫一米见方,深也足有一米,像个张着方形大口的冰冷墓穴,正贪婪地吞噬着飘落的雪花。
它狡猾地蛰伏在路边靠坡的草丛边缘——这正是风雪夜归人的“黄金走位”!
设陷者显然深谙雪地行路者的心理:赶路人唯恐踏空滚落陡坡,自然会本能地紧贴内侧山坡行进。这道看似安全的“生命线”,恰恰成了通往陷阱的死亡捷径!
这份算计,将人性的弱点与自然的凶险结合得如此“精妙”,透着一股令人齿冷的、近乎工程师般的冷酷“智慧”,其用心之险恶,如同在圣洁的雪地上泼洒墨汁,令人作呕。
然而,眼前这陷阱的伪装,却早己坍塌。覆盖其上的枯枝败叶,连同虚掩其上的薄雪,此刻都狼狈地堆积在坑底,像一场拙劣魔术穿帮后的残局。
赵晓珍强压着心悸,俯身凑近坑沿,借着微光仔细审视。坑底那些枯枝败叶上覆盖的积雪,厚度明显不及周围未被扰动的地面,更比不上刚才发现的那个完好陷阱上的“雪被”。这说明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