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3章 瞎子

2025-08-21 2197字 3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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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瞎子?!”

“瞎子?!”

赵晓珍和多吉的声音,如同山谷里的回声,几乎在同一刻,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,尖锐地碰撞在一起!这两个字,像两把冰冷的钥匙,“咔哒”一声,猛地捅开了那扇被黑暗和常理紧紧锁住的门!

“对啊!我的长生天!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儿!”次松猛地一拍大腿,力道之大,仿佛要把腿骨拍裂,脸上写满了“灯下黑”的懊恼与狂喜交织的复杂表情,活像个被蒙眼转了十圈后终于摸到靶心的蹩脚箭手。

“仓及那个瞎了眼的老阿妈?!”扎西更登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,带着一种被愚弄后的戾气和恍然大悟的震颤。这个名字,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,激起了千层浪。

“没跑了!绝对是她!”多吉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,浑浊的老眼迸射出猎人锁定猎物般的精光,刚才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清晰无比,“我说呢!那影子为啥一首佝偻着腰,像根被风压弯的老柳条?为啥脑袋探来探去,像在草窠里嗅味道的狐狸?为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不打灯?感情人家根本不需要!”

他假装用力顿了顿手中的探路棍,模仿着那个动作,“她是拄着探路棍,笃、笃、笃……摸着黑,走得稳当着呢!点灯?对她来说,可不就是白费蜡嘛!”

这真相被孩童的俗语点破,竟带着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、辛辣的讽刺。众人仿佛看到那个干瘦、佝偻、眼窝深陷的老妇人,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,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,用棍子敲击着冰冷的地面,一步步,坚定地走向公社,去传递那个可能颠覆许多人命运的消息。

“这仓及的阿妈拉,经常独自去公社闹腾,跟公社要这要那的,去公社的路,她可熟着呢,她去公社哪,那就是老马识途,跟回家没啥两样,哪里还需要点灯啊!”次旦阿妈叹了口气,轻轻的说道。

“照这么说……”赵晓珍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,如同高原初冬的晨风,“这仓及和德吉队长之间,看来是早就搭上了线,勾勾搭搭,不是一天两天了!” 她的话语,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,试图切开眼前这团乱麻的核心。

“之前有勾结,倒也不稀奇。仓及这种泼皮,总得找个靠山,德吉手里有权,正好狼狈为奸。”

次松摸着下巴,眉头重新锁紧,像在解一道更复杂的谜题,“可是……这次不一样啊!”
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,“这一次,他德吉自家的老爷子,索朗阿爸拉不受到了牵连吗?不是说也被停职审查了吗?这事情的严重程度,大家还一无所知呢,说不定,这次真的审查出些什么问题,那乌纱帽,说不定可就丢了啊!这德吉……他图什么?难道为了帮仓及这滩烂泥,连自家亲爹的饭碗都舍得砸了当垫脚石?这……这不合人伦,也不合常理啊!”

次松的疑问,像一块巨大的、冰冷的陨石,重重砸在刚刚因破解谜题而升腾起的兴奋之上。刚刚明朗的天空,瞬间又被更浓重、更诡异的疑云所笼罩。众人面面相觑,刚刚因“瞎子点灯”而豁然开朗的心,又猛地沉入了更深的、充满寒意的迷雾之中。

德吉的行为,像是一盘看不懂的藏棋,充满了自毁式的疯狂与不可理喻。

“有没有可能……就是……”达瓦的声音像只被卡住脖子的旱獭,憋了半天,才从喉咙里挤出半句。

他黝黑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忸怩,搓着手,眼神躲闪,仿佛自己即将吐出的念头,其荒谬程度堪比让牦牛跳锅庄舞,“……哎呀,算了算了!我这就是吃饱了撑的瞎琢磨!说出来,准保让你们笑掉大牙,回头再传出去,我达瓦这张脸,怕是连村口的老狗都要嫌弃了!”

他自嘲地摆摆手,作势要把那大胆的想法摁回肚子里去。

“没事!达瓦,尽管说!”扎西更登的声音沉稳有力,像块定风石,“这里没外人,说错了,就当是给这里添点响动,驱驱寒气。”他鼓励的目光,让达瓦稍微有了点底气。

“嗯……那……那我可真说了啊!”达瓦清了清嗓子,脸上依旧带着几分赧然,像是第一次在姑娘面前献歌的愣头青,“说错了……你们……你们可千万憋住笑啊!”
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跳进冰冷的河水,终于把憋在心里的那块“烫手山芋”抛了出来:“你们说……这德吉……他有没有可能……嗯……就是想把他阿爸拉索朗,从那‘县太爷’(他模仿着戏文里的腔调,还下意识地拱了拱手)的宝座上,给……给掀下来?然后……他自己好一屁股坐上去?”

这话一出口,他自己先被这大胆的“僭越”念头惊得缩了缩脖子,仿佛己经听到了长生天的震怒。

“噗——”次松像是被一口酥油茶呛着了,难以置信地瞪着达瓦,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,“我的长生天!达瓦!你这脑子里灌的是青稞酒还是马尿?这怎么可能?!”

他用力摆手,仿佛在驱赶一只嗡嗡乱叫的牛虻,“这都什么年月了?还想着龙椅龙袍那一套?新社会!新社会懂不懂?那位置,是上级任命的!是公章盖出来的!不是你老索朗家的祖传铁砧,想传给哪个儿子就传给哪个儿子!” 次

松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达瓦“愚昧”的鄙夷和对“新秩序”不容置疑的维护。

“怎么就不可能了?!”

达瓦被次松那“看傻子”的眼神刺得心头火起,那点羞赧瞬间被不服气取代,梗着脖子反驳道,“戏文里唱的还少吗?那各朝各代的皇帝老子,为了屁股底下那把金交椅,亲爹亲娘、亲兄热弟,杀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!比宰羊还利索!那血流的,都能染红半边天!”

他挥舞着手臂,试图用戏台上的“历史经验”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论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