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1章 怒吼

2025-08-21 2142字 2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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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——

这卑微如尘土的愿望,为何竟也变得如同远眺那座终年积雪的神山?明明清晰可见,那圣洁的峰顶在阳光下闪耀着的光芒,仿佛触手可及。然而,当你真正迈开脚步,却发现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冰裂隙,是陡峭嶙峋的乱石坡,是呼啸刺骨的寒风!那看似近在咫尺的峰顶,实则隔着千难万险,遥不可及!这巨大的落差,让赵晓珍心头涌起一股近乎荒诞的悲凉。一个只想安静过活的小小愿望,竟也成了需要拼尽性命去攀爬的绝顶险峰?

更深沉的恐惧,如同冰冷的雪水,开始从脚底漫延上来,浸透了她的骨髓。她开始害怕,像仓及这样打不死、锤不烂、如同附骨之疽般的“野狗”,会永无止境地反扑。

她和扎西,终究只是血肉之躯,不是那庙里不知疲倦的金刚。他们总有精疲力竭、灯枯油尽的那一天。到那时,面对这群红了眼的疯狗最后的、歇斯底里的撕咬,他们除了束手无策地倒下,任由那肮脏的利齿撕裂皮肉,还能如何?

因此——

也许……也许他此刻不来,反而是好的?让这所有的风暴、所有的污秽、所有的恶意,都由她赵晓珍这副己然伤痕累累的躯壳独自承受?像一个被献上祭坛的羔羊,用自己最后的平静,换取他片刻的安宁?这念头荒谬而凄凉,却如同黑暗中滋生出的藤蔓,悄然缠绕上她绝望的心。

就在赵晓珍心头那根名为“希望”与“恐惧”的弦绷得几乎要断裂的刹那,集市入口处,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,猛地炸开了锅!

一个低沉、粗粝、却如同闷雷滚过草原般的怒吼,硬生生撕裂了鼎沸的人声和仓及那伙人嚣张的鼓噪:

“都给老子闪开——!挡我者,跟那作恶多端的恶狗一个下场!看老子一刀劈他个透心凉!!”

这声音,像一道裹挟着硫磺与血腥气息的罡风,瞬间席卷了整个集市!赵晓珍只觉得喉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,眼眶里积蓄己久的滚烫液体再也无法抑制,汹涌而出!

这感觉,荒谬得如同一个在荒野里跌得鼻青脸肿、哭哑了嗓子也找不到爹娘的孩子,在绝望的深渊里,骤然听到了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呼唤!刹那间,酸楚、委屈、依赖,还有那绝境中骤然迸发的狂喜,如同决堤的洪水,冲垮了她强装的堤坝,眼前的一切瞬间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影。

“是扎西阿爸拉!是阿爸拉的声音!”宋大强像只被点燃的小炮仗,猛地蹦跳起来,手中的狼毒花小匕首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炫目的金光,稚嫩的嗓音因激动而尖锐破音:“扎西阿爸拉——!我们在这里!我和妈妈在这里!!”

“好小子!!” 扎西更登的声音穿透人群,带着一种近乎狂野的赞许,“没给老子丢脸吧?!像个爷们儿!!”

“扎西阿爸拉!有我在,妈妈没事!!” 宋大强挺起小胸脯,将那柄象征守护的小匕首举得更高,仿佛举着一面微缩的战旗,声音里充满了小男子汉的豪气与邀功般的急切。

“那就好!别慌!瞪大眼睛看着!” 扎西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,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暴烈,“看阿爸拉现在就把这几条堵在家门口的恶狗,剁碎了喂秃鹫!!”

“嘿嘿嘿!我当是哪路毛神下凡,敢情是见了外乡骚狐狸就挪不动窝的丧家犬——扎西更登啊!”

仓及那油滑又刻薄的声音,如同毒蛇吐信,精准地刺向扎西的痛处。他话音未落,那群臂缠红箍的“市管”喽啰们,如同庙会上得了赏钱的猴群,立刻爆发出一阵刺耳、下流、充满恶意的哄堂大笑,仿佛扎西的出现,只是给这场欺凌盛宴增添了一道开胃的滑稽点心。

“哟!扎西,你来得可真是时候!” 顿珠那对老鼠眼在赵晓珍身上猥琐地溜了一圈,故意拔高了调门,声音像砂纸摩擦着破锣,“马上!你就能亲眼瞅见你的‘心头肉’,在光天化日、众目睽睽之下,剥得跟刚出生的羊羔似的!白花花,光溜溜!那滋味儿,啧啧……”

“可不是嘛!” 巴桑立刻尖声帮腔,那副嘴脸活像嗅到了腐肉的鬣狗,“兄弟们可都听说了!那天晚上,风雪交加的,这小娘们儿为了暖活你这头冻僵的死猪,可是光着身子钻进你被窝的!可惜啊可惜,你当时跟条冻僵的泥鳅似的,怕是连那活儿都硬不起来吧?哈哈哈!今天,哥几个发发善心,替你好好重温重温那‘温香软玉抱满怀’的美梦!保管让你看得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!哈哈哈哈——!”

这番污言秽语,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扎西更登的耳膜!他目眦欲裂,古铜色的脸庞瞬间涨成紫酱色,额角的青筋如同暴怒的蚯蚓般疯狂扭动!胸腔里的怒火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岩浆,轰然喷发!他狂吼一声,如同被激怒的雪山巨熊,就要拨开眼前碍事的人群,挥舞着那把寒光慑人的长刀,扑进去将那几个污言秽语的畜生撕成碎片!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
一只枯瘦、布满老茧,却如同铁钳般强有力的大手,如同从天而降的索命锁链,死死地、不容置疑地扣住了扎西更登那肌肉虬结、即将挥刀的臂膀!

“扎西——!!” 一声苍老、嘶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呼喊,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,“不能过去!你这一过去,就正中了这群豺狼的下怀!是往他们挖好的火坑里跳啊!听阿爸的!信阿爸这一次!!”

扎西更登猛地回头,充血赤红的双眼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瞪向阻拦者!映入眼帘的,竟是那张他既熟悉又陌生、早己刻满岁月风霜、两鬓如染霜雪的脸——是他的阿爸,多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