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,在深坑底部仿佛被无限拉长,又仿佛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。
五位哥哥盘膝围坐,如同五尊沉默的雕像,唯有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和微微颤抖的指尖,泄露着他们正在承受的巨大负荷与痛苦。
他们的力量,精纯而磅礴,本是世间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造化之源,此刻涌入千岁体内,却如同将珍贵的琼浆玉液倾倒入一片燃烧着烈焰的焦土。
效果微乎其微,代价却惨重得惊人。
业火贪婪地舔舐着这些外来的“燃料”,每一次跳动都变得更加兴奋,反噬之力如同跗骨之蛆,沿着能量连接的通道,凶狠地灼烧着他们的经脉与神魂。雷劫残留的毁灭性能量更是刁钻恶毒,在他们力量流经的路径上不断炸开细小的电弧,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麻痹。
大哥千霆的脸色苍白如纸,唇角不断溢出鲜血,又被他强行咽下。他渡入的雷霆生机之力最为霸道,也最先遭到业火和雷残的反扑,承受的压力最大。但他环抱千岁的手臂稳如磐石,眼神里的决绝没有丝毫动摇。
二哥千宸的眉头紧锁,鼻尖渗出血丝。维持千岁神魂不散和稳定那微型守护阵,消耗的是最精细的心神之力,比纯粹的能量输出更加疲惫。他感到自己的识海如同被针扎般刺痛,却不敢有半分松懈。
三哥千朔原本翠绿盎然的生机之力,在涌入千岁体内后,迅速被业火的猩红与雷残的焦黑所侵蚀、中和,效果十不存一。他咬紧牙关,不惜透支自己的生命本源,将更精纯的绿色光点压入那片死寂的焦土,试图唤醒一丝微弱的回应。
西哥千冽的剑意被压制到了极限,转化为贯通经脉的锐气同样受到了极强的阻碍,每一次冲击堵塞的节点都像是在用钝刀切割自己的神魂。他冷峻的面容上肌肉紧绷,冷汗浸透了后背。
五哥千烁的空间稳固之力同样消耗巨大,他需要时刻对抗业火和死气对千岁魂魄的拉扯,感觉自己的力量如同在填补一个无底洞,迅速流失。
这是一场绝望的消耗战。他们投入的是自身最珍贵的本源,换来的,却仅仅是……
千岁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气息,终于……终于不再继续微弱下去。
它稳定在了一个极其可怕的、低到几乎无法感知的临界点上。仿佛下一瞬就会彻底断绝,却又顽强地维持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牵连。
她满头的白发,停止了蔓延,但己然霜染的色彩,却没有丝毫回转的迹象,刺目地铺散在焦黑的尘土上。焦黑残破的身体依旧冰冷,业火在其下顽固地燃烧,只是那焚烧的速度,似乎被五股庞大的外来力量强行拖慢了一丝。
她依旧深陷在无边的黑暗与痛苦之中,昏迷不醒,命悬一线。
但至少,最糟糕的情况—— immediate death ——被暂时延缓了。
然而,真正让五兄弟在无尽的疲惫和痛苦中,感到一丝微弱慰藉的,并非千岁这停滞的、濒死的状态。
而是……
她的掌心。
在那由雷霆符文、生机光点、空间屏障交织成的微型守护阵中央,那一点碧绿的星芒,原本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吹熄。
此刻,在五位哥哥不惜代价、疯狂涌入的磅礴本源力量的间接滋养下——这些力量虽然大部分被业火和雷残消耗,但总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、最精纯的生机气息,透过守护阵的过滤,渗透了进去——它似乎……
极其极其微弱地……
跳动得更有力了一点点。
那光芒,似乎比之前要凝实了那么一丝丝,不再是完全的虚幻,仿佛有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实体感。虽然依旧是风中残烛,渺小得可怜,但至少,它没有熄灭,反而在五位哥哥以自身为薪柴的滋养下,显现出了一丝“恢复”的迹象!
这微不足道的变化,落在五兄弟感知中,却如同在无边黑暗中,看到了一颗星辰倔强地闪烁了一下!
给了他们几乎要被疲惫和绝望压垮的心灵,一丝继续坚持下去的……渺茫理由。
荒凉的深坑边缘,景象悲壮而苍凉。
五位原本叱咤风云、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,此刻形容憔悴,脸色苍白,衣袍被汗水和血污浸透,周身气息因为巨大的损耗而剧烈波动。他们围成一个圈,将中间那个白发苍苍、气息奄奄、被业火缠绕的少女牢牢护在中心。
他们的力量化作肉眼可见的五色光流,源源不断地注入少女体内,与那猩红的业火、暗藏的雷残进行着无声却惨烈的搏杀。能量碰撞发出低沉的嗡鸣,业火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,混合着他们粗重而压抑的喘息。
而所有人的目光,都不由自主地,或首接,或间接地,关注着少女摊开的掌心。
那里,一点微弱的碧绿星芒,在精心构筑的守护阵中,顽强地闪烁着。
它是千岁拼死夺回的执念,是凌深存在的最后余烬,此刻,也仿佛成了支撑着这五位哥哥不曾倒下的……唯一支点。
头顶,铅灰色的乌云并未散去,依旧低低地压着,仿佛天道冷漠的眼眸,还在审视着这逆天而行的残局,酝酿着未知的惩罚。地府的麻烦也远未结束。
他们只是暂时赢得了喘息之机,将死亡的降临强行推迟。
千岁依旧命悬一线,生机渺茫如斯。
凌深的复生,更是遥不可及、虚无缥缈的幻想。
前路,依旧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与艰难。
但在此刻,在这片死寂的荒山上,他们守护着这一点渺茫如星火的微光,进行着一场与焚身业火、与莫测天道、与无情死神的……
绝望角力。
无人后退,寸步不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