墟海的雾气凝成血色露珠，砸在苏砚清手背时蒸起腥臭白烟。他五指几乎嵌入琉璃灯盏的裂纹，灯芯残留的余温灼得掌纹发红。"这是她最后的气味..."白螭的龙魂从九劫剑匣钻出，鼻尖轻颤间龙须卷起细碎光尘，"混着凤凰涅槃的焦苦，还有...慕容家的腐尸香。"
三日前药王谷传来的灵鹤突然自燃，青羽化作灰烬拼出"墟海"血字。当苏砚清踹开姜晚灯的丹房，青铜药鼎仍蒸腾着九劫草的苦涩，七盏续命灯尽数熄灭，唯独半盏琉璃灯压着泛黄信笺。窗棂投下的菱形光斑里，金针插着的傀儡虫正在垂死挣扎。
"砚清亲启"西字被血渍晕染成赭色，他认得那是姜晚灯用金针扎破指尖写的。信纸边缘焦卷处残留着劫火气息，隐约可见"龙血藤王"与"七日返魂"的字样被火焰舔舐过半。
"她说要去墟海核心取回龙血藤王？"谢临渊突然从房梁倒吊下来，白发扫过苏砚清手中的信笺，"那东西早被慕容家炼成尸傀母体，小丫头这是往黄泉路上插旗啊！"
尘劫剑嗡鸣着架在谢临渊咽喉，剑锋割破的皮肤渗出青紫血珠："你早算到这场劫数了对不对？"苏砚清眼底劫瞳浮现离卦纹路，"三个月前雷池炼丹，那枚劫丹的慕容家印记..."
"戌时三刻，巽位生门。"谢临渊屈指弹开剑刃，沾血的手指在虚空画出旋转的血卦，"现在赶去，或许还能见到喘气的。"卦象中浮现姜晚灯被噬魂链贯穿的画面，转瞬被黑雾吞噬。
墟海深处的罡风卷着骨渣，刮得护体真气泛起鱼鳞状波纹。苏砚清踏着劫气凝结的冰棱疾行，怀中琉璃灯突然爆出寸许金芒。他想起姜晚灯初次点燃这盏灯时的情形：少女指尖琉璃火照亮地窖，为他接续断裂的玄冥剑骨。"灯芯燃的是我的寿元..."她当时笑着转动灯座，"但只要你在十里之内，火光就不会熄灭。"
前方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，数百具身缠腐藤的尸傀破土而出。它们额间慕容家徽记淌着脓血，关节扭动时发出老树断根的脆响。白螭厉声长吟，龙威震得三具尸傀炸成碎肉："是噬劫尸阵！这些孽畜吞过你的劫气！"
苏砚清瞳孔骤缩，尸傀溃散的胸腔里果然露出青铜色碎骨——正是三个月前与慕容昭恶战时断裂的肋骨。他并指抹过剑锋，以精血画出雷火符："那就让它们知道，劫主的骨头有多烫！"
符箓炸开的瞬间，二十丈内尸傀化作燃烧的墓碑。焦臭味中传来虚弱的咳嗽，苏砚清循声望去，浑身血液几乎凝固——
九条噬魂链穿透姜晚灯的琵琶骨，将她吊在枯萎的龙血藤王上方。那株本该通天彻地的神木爬满慕容家咒文，根系正如饥似渴吮吸她脚踝滴落的金血。藤蔓表面凸起无数人脸，正是三年来失踪的修士。
"晚灯！"尘劫剑斩断三条锁链，苏砚清接住坠落的女子时摸到满手冰寒。姜晚灯右眼化作灰白，左眼却亮得灼人："砚清看...我把龙血藤王的尸毒...都引过来了..."她颤抖着扯开衣襟，心口墨绿毒纹正侵蚀琉璃心光。
怀中的琉璃灯突然大放光明，照出姜晚灯颈间玉佩——苏家祖传的劫运佩，本该随父亲葬身火海。"你早就知道..."苏砚清喉间泛起腥甜，"灭门夜的黑衣人，带着玄天剑宗长老令..."
姜晚灯突然按住他结印的手："别用逆劫经！慕容昭在你气海种了噬劫蛊..."她咳出的血沫闪着绿光，"我改写了《青囊劫解》第三章..."话音未落，三支淬毒骨箭破空而至。
白螭化作人形挥袖击落冷箭，龙角青光正被尸毒侵蚀："要殉情也等破阵之后！"她甩出龙鳞击碎五具尸傀，"还有半刻钟，龙血藤王就要吸干她的琉璃心血！"
苏砚清扯断颈间红绳，将劫运佩按进姜晚灯心口。玉佩触到毒纹的刹那，与琉璃灯共鸣出梵唱之音。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耳语："佩里封着第一重天劫，非苏氏血脉不可..."
惊天雷鸣中，慕容昭的笑声自地底传来："师兄来得正好！"尸傀齐刷刷跪拜，龙血藤王根系缓缓升起水晶棺。棺中女子与姜晚灯七分相似，眉间噬劫纹泛着血光。
"阿娘明明葬在药王谷禁地..."姜晚灯剧烈颤抖，腕间金铃坠入深渊。苏砚清猛然想起剑冢那柄"白螭"古剑——剑穗金铃与眼前景象重合。铃铛滚落处，青铜鼎的铭文正在苏醒。
慕容昭把玩着染血金针："当年可是我把怀孕的姜璃送回药王谷..."他指尖浮现苏父的残魂，"多完美的噬劫体，就像现在的你..."
尘劫剑突然悲鸣，九重封印接连炸裂。苏砚清在雷光中看见谢临渊的白发寸寸转黑，那是天机反噬的征兆——占星阁主每算错一次，白发便少一缕。
"以琉璃为媒..."姜晚灯用最后气力在他掌心写字，"把我...炼成剑..."琉璃灯芯轰然炸裂，无数光点汇入尘劫剑。当苏砚清挥出那道贯穿天地的剑光时，他看见三千年前的自己站在劫云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