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雨裹着琉璃碎屑在雷暴中纷扬,苏砚清跪坐在废墟中央,右手指尖深深抠进青石板的裂隙。他望着掌心渐熄的劫火,忽然听到骨骼碎裂的脆响从自己脊梁传来——那声音如同三千年前他在祖祠擦拭九劫碑时,听到的青铜鼎开裂声。
"砚清!"姜晚灯凄厉的呼喊穿透雨幕,她燃烧的琉璃体在暴雨中蒸腾起白雾,左眼空洞处正渗出血泪,"你的剑骨..."
苏砚清勉强扯动嘴角,后颈突然被冰凉的指尖扣住。慕容昭猩红的衣摆拂过他染血的侧脸,魔体特有的劫气如毒蛇缠绕周身,发间银铃在雷声中竟发出金铁相击之音。
"真狼狈啊,劫种。"慕容昭俯身时,铃音里混着龙吟般的震颤,"这把戏可比天机阁的傀儡戏有趣多了。"
苏砚清喉间涌上腥甜,破碎的剑骨在体内翻搅。那些带着青铜锈迹的骨片在抗拒慕容昭的噬劫魔气,就像药王谷地宫里那些挣扎的渡劫期残魂。他忽然想起谢临渊月前的占卜:"双劫同天之日,便是龙渊重开之时。"
"放开他!"姜晚灯突然掷出半盏残灯,琉璃火在空中炸成凤凰虚影。那正是她在玄天剑宗后山,用燃灯琉璃体为苏砚清续命时碎裂的本命灯。
慕容昭嗤笑着挥袖,魔气竟将涅槃真火吞噬殆尽,袖口暗绣的龙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:"姜姑娘还是这般天真。"他指尖划过苏砚清脊背,所过之处皮肉绽开青紫纹路,"你以为燃尽琉璃体就能..."
话音未落,苏砚清突然暴起。他反手扣住慕容昭手腕,劫瞳中浮现的血色卦象竟与青铜鼎上的饕餮纹重合。三十丈外的古鼎轰然作响,鼎身裂缝渗出玄冥重水,那些三千年前的封印符咒正在片片剥落。
暴雨在此时诡异地静止空中,每一滴雨水都映出慕容昭错愕的脸。苏砚清破碎的脊骨突然刺破皮肉,带着青铜光泽的骨茬如利剑穿透慕容昭掌心,迸溅的鲜血在半空凝成诡异的龙形。
"你竟敢..."慕容昭瞳孔骤缩,噬劫魔体本能地开始吞噬剑骨残片。两人周身爆发出青红交织的旋涡,悬停的雨滴瞬间汽化成血雾,远处的谢临渊猛然捏碎手中蓍草——那些用来卜算天机的灵草,此刻正指向墟海深处的龙冢。
苏砚清在剧痛中看到幻象:三千年前的渡劫台上,慕容家先祖将染血的龙珠嵌入心口。那珠面裂纹竟与姜晚灯失落的左眼如出一辙,珠内翻涌的怨气正是劫运宫噬劫魔体的本源。
"原来如此..."他忽然笑出声,任由骨片刺入慕容昭经脉,"你要的不是劫种,是能承受龙族怨气的容器。"
慕容昭猛然僵住。噬劫魔气不受控制地倒灌回体内,束发的银铃突然炸裂,藏在发间的半截龙角终于暴露——那正是白螭三百年前被斩落的左角!观战的谢临渊突然暴喝:"小心劫气反噬!"手中断成三十六截的蓍草,正对应《劫运策》中最凶险的"龙战于野"卦象。
青铜鼎在此时轰然炸裂,白螭的龙魂裹挟着玄冥重水冲天而起。那些三千年前被慕容家先祖封印的龙怨,此刻正疯狂涌入苏砚清新生的剑骨。骨节上浮现的噬劫秘纹与慕容昭颈侧胎记同频震颤,竟在两人之间形成血脉共鸣。
"劫气同调!"姜晚灯失声惊呼。她残存的右眼看见两人命线正在交融,苏砚清脊背新生的剑骨竟在吞噬慕容昭的魔体本源,而慕容昭嘴角却扬起得逞的笑意。
当太极图在脚下浮现时,苏砚清终于读懂慕容昭眼中的悲悯。阴阳鱼眼处的宗门徽记正在互换位置,劫运宫的龙纹攀上玄天剑宗的剑徽,就像当年陆长老传授的"藏剑于鞘"——原来他们皆是他人掌中之剑。
"你以为棋手能逃脱棋盘?"慕容昭突然抓住他肩膀,额头相抵时传递的记忆如潮水涌来:药王谷地宫深处,三千具龙族遗骸正在苏醒。
雷云散尽时,苏砚清手中多了一柄刻满龙鳞的断剑。慕容昭消失的方向传来破碎铃音,空中飘落的卦纸上,"双劫现,玄穹裂"的血字正在渗入他掌心劫纹。
姜晚灯颤抖着触碰新生剑骨,却被烫得缩回手指。那些青铜纹路深处浮动的猩红魔气,此刻正与她琉璃体内的劫火种子产生共鸣。远处谢临渊拾起染血的银铃碎片,铃芯处暗藏的龙血晶,正是当年他卖给慕容家的"渡劫秘药"。
"晚灯,"苏砚清望着墟海裂缝中若隐若现的龙冢,"若渡劫者本就是劫..."
惊雷淹没了未尽之语。在他们脚下,被血雨浸透的土壤里,半截龙角正在生根发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