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冥色的劫火在丹炉底部翻涌，将苏砚清的面庞映得忽明忽暗。他握着姜晚灯递来的冰蚕丝手套，指尖触到琉璃盏边缘凝结的霜花，寒气顺着经络窜向心脉。"还有三息。"少女失焦的右眼转向虚空，耳垂悬挂的银叶坠突然叮咚作响，"坎位添两钱雷击木——现在！"
轰隆！
丹炉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，炉盖缝隙迸出暗紫色雷光。苏砚清后颈寒毛倒竖，劫瞳不受控地转动起来——破碎的画面中爆开的丹炉将姜晚灯胸口洞穿，琉璃碎片混着血雨溅上绘满《神农尝草图》的墙壁，那些赭石勾勒的草药在血色里扭曲成狰狞鬼面。
"退后！"他扯住姜晚灯腕间束带猛拽，三枚血绘的劫符甩向震颤的丹炉。识海中的青铜鼎突然尖啸，鼎身饕餮纹亮起血光，这预警比劫瞳所见还要快上半拍。
药王谷的夜空陡然阴沉，九道雷蛇撕裂云层劈向炼丹房。苏砚清抱着姜晚灯撞破雕花木窗翻滚而出，身后传来瓦片崩裂的脆响。尘劫剑自动出鞘横在二人身前，剑柄镶嵌的赤曜石明灭如垂死者的喘息。
"把劫丹交出来。"轻笑声裹挟着雷鸣传来。
玄衣少年踏着扭曲的雷光落地，锦靴碾碎满地紫阳花瓣。他腰间玉佩与苏砚清怀中的残玉同时发烫，镂空的"慕容"二字在电光中清晰可辨。苏砚清瞳孔骤缩，灭门夜那柄刺穿父亲喉咙的剑在记忆里嗡鸣——同样的剑穗流苏，同样的回风揽月步。
姜晚灯突然剧烈咳嗽，指缝渗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细小冰晶。"他的真气...在吞噬劫气..."她琉璃色的左眼浮现蛛网裂纹，发梢白痕己蔓延至耳际，宛如霜雪攀上早凋的梅枝。
慕容昭屈指轻弹，盘旋的劫雷竟温顺地缠绕在他指尖。"三千年来第一个炼成九转劫丹的，居然是个瞎子。"他瞥向丹炉废墟中悬浮的暗金色丹丸，瞳孔泛起漩涡状黑雾，"这份礼物，本圣子收下了。"
尘劫剑发出愤怒的铮鸣，苏砚清却感觉剑柄传来诡异的吸力。劫瞳映出可怖画面——慕容昭周身经脉如同万千黑洞，药田里的龙血藤瞬间枯萎成灰，连姜晚灯体内的琉璃火都被扯出丝丝金线，那些光缕在触及玄衣时发出琴弦崩断般的哀鸣。
"噬劫魔体..."白螭的残魂在青铜鼎中苏醒，龙吟裹挟着三千年前的惊怒，"苏家小子，绝不能让他碰到劫丹！"
苏砚清咬破舌尖，以血为墨在空中画出《玄天养剑诀》第七式"长河落日"。剑光织成的金乌刚触及慕容昭衣角，竟如雪遇沸水般消融，只在玄色锦缎上留下几点焦痕。"玄天剑宗就教出这种废物？"少年嗤笑着按住尘劫剑刃，漆黑雾气自他掌心蔓延，"连自己的本命剑都要反噬主人？"
剑身传来的剧痛让苏砚清半跪在地，青石板被膝盖砸出蛛网状裂痕。他看见尘劫剑的裂纹中渗出雾气，与当年苏家祠堂地板上的痕迹一模一样——那些黑雾曾蚕食过母亲绣着并蒂莲的裙角。
姜晚灯突然扯下银叶耳坠掷向空中。"以吾琉璃为灯芯——"她染血的双手结出古老法印，眉心血痣化作燃灯古佛虚影，"照破三千劫！"佛光如瀑倾泻的刹那，少女发间银饰尽数崩裂，青丝寸寸成雪。
慕容昭袖中飞出九枚人面骨钉，每枚都刻着扭曲的噬魂符。"燃灯琉璃体？"骨钉组成倒悬的卍字印，邪气与佛光碰撞出刺耳尖啸，"正好拿来喂我的噬劫蛊！"
强光中，苏砚清的劫瞳捕捉到致命破绽——每当慕容昭吞噬过量劫气，丹田处的旋涡会出现半息凝滞。他震断半截衣袖裹住剑柄，尘劫剑携着青铜鼎虚影刺出，鼎身饕餮竟活了似的咬向对方命门。
"有意思。"慕容昭任由剑锋穿透左肩，右手却趁机抓向劫丹。丹丸入手的刹那，他掌心突然腾起青烟——暗金色表面浮现金色纹路，正是姜晚灯以血绘就的封劫阵。
白螭的龙爪虚影在苏砚清背后闪现，药王谷地底传来沉闷龙吟。慕容昭皱眉望向天际渐亮的晨曦，捏碎的传送符在他周身卷起腥臭黑雾。"我们很快会再见，苏家遗孤。"他舔去唇边血迹，目光扫过姜晚灯苍白的脸，"毕竟你的劫，就是我的药。"
尘劫剑当啷落地，剑身附着的黑雾蛇般钻入地底。苏砚清扶住摇摇欲坠的姜晚灯，发现她左眼彻底蒙上灰翳，像被浓雾封锁的寒潭。少女摸索着抓住他衣袖，掌心冰得吓人："青铜鼎...在示警..."
百里外的墟海突然掀起巨浪，九道水龙卷首冲云霄，隐约可见鳞爪残影。白螭的叹息在识海回荡，裹挟着浸透岁月的战栗："慕容家唤醒了我族镇压的九幽魔蛟，真正的劫难要开始了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