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火室的硫磺味裹着铁腥气首冲脑门,苏砚清从入定中惊醒,后背紧贴着湿滑的石壁。脊骨深处残留的灼痛如毒蛇啃噬,他蜷起手指摸向岩壁,五道新鲜的抓痕里还嵌着指甲碎片——半刻钟前冲关尘劫境时,那些血色记忆突然撕裂识海:父亲咽喉处爆开的血花、母亲被剑气钉在九劫碑上的残躯,还有那道刻入骨髓的"玄天分海式"起手式。
"当啷!"
青铜鼎毫无征兆地震颤起来,饕餮纹的眼窝渗出暗金色液体。白螭的残魂从鼎耳飘出,龙须堪堪触到苏砚清染血的指尖:"臭小子,你强行冲关引动了地火禁制......"
石门的爆裂声截断了龙魂的警告。陆藏锋玄色道袍的下摆还在滴水,右手保持着捏碎禁制玉符的姿势。他深褐色的瞳孔映着地火红光,像是两簇在寒潭底燃烧的鬼火。
"戌时擅用地火室,"剑鞘磕在青石地面的脆响惊起几只火蝠,"触犯宗门铁律第三十七条。"
苏砚清扶着岩壁缓缓站首,脊骨发出枯竹般的裂响。他盯着长老腰间墨玉剑鞘上的云雷纹——三年前那道斩碎父亲护体罡气的剑光,与眼前纹路分毫不差。地火突然剧烈翻涌,将他的影子投在石壁上,扭曲如张牙舞爪的魑魅。
"三年前的血案......"少年嗓音沙哑得像生锈的剑刃摩擦,"用的可是玄天剑诀?"
陆藏锋按在剑柄上的指节骤然发白,骨节爆响如除夕的爆竹。墙角的青铜鼎突然发出龙吟,鼎中液体蒸腾起血雾,在空中凝成苏家祠堂的残影:破碎的九劫碑前,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正在擦拭剑锋。
"放肆!"墨玉剑鞘裹着剑气砸向青铜鼎,火星在两人之间炸开成惨白的烟花。陆藏锋的袖口被腐蚀出焦洞,露出小臂上新月状的疤痕——那是苏家"流云逐月"独有的剑伤。
白螭的龙魂突然钻入少年眉心,苏砚清眼中金芒暴涨。在劫瞳的凝视下,陆藏锋周身缠绕的三千道因果线猩红刺目,最粗的那根正连着自己的心口。
"铛!"
剑鞘脱手坠地的瞬间,苏砚清咬破舌尖,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雷纹符箓。爆开的电光中,他化作流光撞向石壁——那里有龙血蒸腾时显现的裂隙。
"孽徒!"裹挟剑气的怒吼追来,却在触及少年后背时诡异地偏斜。苏砚清嗅到血腥味里混着沉水香,那是姜晚灯为他包扎时染在衣襟上的药香。
暗门后的寒气冻僵了睫毛,劫瞳的青光刺破黑暗。当七套玄天剑宗初代道袍映入眼帘时,苏砚清的呼吸几乎停滞——最陈旧的那件袖口绣着流云纹,前襟浸染的血渍己转为漆黑。
"原来三千年了......"陆藏锋的声音裹着冰碴,夜明珠应声炸裂。飞溅的晶粉中,他的白发转黑,皱纹如潮水退去,露出与苏家祖祠画像别无二致的面容。
苏砚清脊骨爆出青铜色光芒,尘劫剑在剑匣中铮鸣欲出。剑锋指向曾经的恩师时,他却看见对方眼底漫出与父亲临终时如出一辙的悲怆——那日染血的玉佩塞入掌心,父亲翕动的唇间吐出的分明是"快逃"。
"这便是藏剑于鞘?"少年突然癫笑,反手将尘劫剑刺入心口。蕴含劫气的血箭喷溅在道袍上,激活了时空禁制。青铜鼎破空坠落,鼎中映出三千年前的画面:陆藏锋跪在九劫碑前,怀中婴孩的襁褓上绣着苏氏家纹。
玄铁门闭合的刹那,苏砚清攥紧顺走的半截玉简。"九重天劫实为......"残存的铭文被怀中突然发烫的玉佩打断——新裂的纹路恰似姜晚灯失明左眼中的琉璃斑。
地底传来的龙吟忽远忽近,染血的食指按上眉心。劫瞳闭合前的最后刹那,他窥见药王谷方向冲天的劫云里,涅槃真火正在姜晚灯的发梢燃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