腐叶在靴子下碾出暗红汁液，像极了三日前苏家祠堂淌出的血。苏砚清按住肋下渗血的绷带，断剑青芒扫开缠人的灰雾，剑柄新生的青铜纹路正贪婪吮吸他掌心血珠——这是斩杀劫运宫追兵后出现的异变。
"咳..."少年吐出口中血沫，舌尖尝到铁锈味。墟海的雾霭贴着皮肤游走，每次呼吸都像吞下冰碴，后颈突然传来针刺般的寒意。断剑应声出鞘，青紫火星在雾中炸开，照亮偷袭者暴涨的獠牙。
"铛！"
剑刃撞上鼠爪竟迸出金铁之声。苏砚清踉跄撞上爬满藤蔓的石碑，掌心触及的脉络突突跳动，暗红液体正顺着藤蔓输往地底。那变异的噬金鼠人立而起，腹部长出第三对利爪。
劫瞳在剧痛中自行开启，猩红光晕映出三秒后的杀招轨迹。"左肩是虚晃..."少年旋身错步，断剑精准贯入妖兽咽喉。腥臭血雨泼洒在脸上时，他瞥见鼠瞳中映出的自己——左眼正淌下血泪。
"第八只。"剑锋拄地喘息，腐毒己让缠伤布条浸透紫黑。耳畔嗡鸣声里混入锁链拖曳的异响，雾霭深处忽有青铜光芒乍现。怀中半块凤纹玉佩骤然发烫，烫得他心口一颤。
"龙...渊..."
飘渺女声惊起寒鸦，地面在震颤中塌陷。苏砚清坠落的瞬间，九条玄铁链刺破浓雾，锁着足有三层楼高的青铜巨鼎轰然显现。鼎身饕餮纹在幽光中蠕动，利齿衔着的锁孔赫然与怀中残玉同形。
后背撞上石碑的闷响惊动雾中人。白纱拂过鼻尖的刹那，苏砚清本能挥剑，却在看清来人时生生收势——少女提着琉璃灯立在丈外，月白裙裾纤尘不染，眉心朱砂痣红得惊心。灯影映出她睫羽轻颤："苏家遗孤？"
"药王谷也觊觎九劫碑？"少年剑锋未垂，瞥见她腰间悬着的半块龙纹玉，竟与自己怀中残玉严丝合缝。灭门夜父亲塞来的染血玉佩，此刻烫得像块火炭。
少女忽然甩出银针，细芒擦着他耳畔没入石碑。苏砚清正要发作，却见石缝中钻出的腐骨蜈蚣己被钉穿七寸。"省些力气。"她指尖轻点他肋下，"腐毒入心脉，撑不过半炷香。"
琉璃灯凑近时，苏砚清看见灯芯跃动的不是火焰，而是流动的琥珀色液体。少女突然扣住他腕脉，灯焰"嗤"地灼穿绷带，露出溃烂发黑的伤口："燃灯琉璃体？"少年脱口而出，这是苏家古籍记载的禁忌秘术——以魂为灯油，燃命续命。
银针倏地抵住喉结。"知道的太多容易短命。"少女冷声说着，唇角却溢出金红血珠。那血滴在腐毒伤口竟腾起青烟，滋滋灼烧声中，苏砚清看见她指尖开始透明化。
劫瞳不受控地显现，琉璃色锁链虚影缠绕少女周身，三条断链正在雾中飘摇。他突然明白这女子为何孤身入墟海——燃灯体每逢月晦便要吞噬生魂，唯有劫气能暂缓反噬。
剑刃破空声撕裂死寂。
苏砚清揽住少女腰身滚向右侧，三枚透骨钉擦着发梢没入地面，炸开的毒雾腐蚀得石碑滋滋作响。灰雾中走出佝偻老者，黑袍血云纹让少年目眦欲裂——正是灭门夜斩下父亲首级之人！
"把碑文交出来。"老者手中青铜铃轻摇，铃声竟凝成实体血刃，"药王谷的小丫头也敢..."话音未落，琉璃灯芯突然爆开万千金针。少女拽起苏砚清跃上枯树："走！那老鬼炼的是血傀替身术！"
身后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。青铜鼎剧烈震颤，鼎口喷出的血红光柱竟将雾霭染成血色。苏砚清在颠簸中瞥见灯盏底部，两块残玉拼合的凤鸣龙吟图正在发光，烫得他胸口发疼。
地面在轰鸣中裂开深渊。少女突然咬破指尖，将血珠弹入灯芯："同命契，便宜你了！"琉璃焰暴涨成锁链缠住两人手腕，血脉相连的剧痛让苏砚清几乎握不住剑。
坠向黑暗的刹那，青铜鼎中传来龙吟。声浪震得苏砚清七窍渗血，却在模糊视野中看见毕生难忘的景象——雾霭深处睁开房屋大小的金色竖瞳，瞳仁里映出自己与少女被血色锁链缠绕的身影。
"抓紧！"少女的冷喝散在风里。急速下坠中，苏砚清看见老者黑袍被鼎中伸出的青铜巨爪撕碎，凄厉惨叫与锁链轰鸣交织成地狱奏鸣曲。怀中残玉突然灼穿衣襟，在胸口烙下龙鳞状焦痕。
黑暗吞没意识的瞬间，他听见少女在耳畔呢喃："记住，我叫姜晚灯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