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紫色的劫云如同被无形巨手揉皱的绸缎，在天际扭曲出狰狞纹路。残阳的最后一缕金光被劫气蚕食殆尽，苏砚清握剑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，掌心沁出的冷汗浸湿了缠在剑柄的鲛绡。咸腥的海风裹挟着腐烂海藻的气味钻入鼻腔，他突然听见怀中青铜鼎传来震颤——白螭的龙吟声穿透鼎身，带着金石相击的尖锐："退！西北玄武岩！"
这声示警来得及时，谢临渊手中龟甲应声裂开蛛网纹。他束发的草绳被狂风吹断，银白长发在劫气中狂舞如蛇："噬魂潮！比三十年前那场还要凶险三成！"话音未落，姜晚灯腰间的琉璃灯盏突然爆出青芒，她踉跄着抓住苏砚清衣袖，右眼蒙着的素纱渗出点点猩红："巽位三十步...地脉将裂..."
苏砚清剑指抹过眉心，劫瞳中倒映出铺天盖地的灰蓝色气旋。那些由劫气凝成的浪潮里，千百具人形轮廓正扭曲着肢体，它们的嘶吼声穿透海浪，竟在玄武岩表面刮出细密刻痕。三道雷纹劫符从袖中激射而出，钉入岩缝的瞬间爆开金芒，化作三条首尾相衔的锁龙链。
"不够！"青铜鼎中白螭的虚影剧烈翻腾，龙尾拍打出阵阵音爆，"以血饲剑！你还在等什么！"
第一波潮头撞上岩石的刹那，苏砚清终于明白何为天威。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，视野里尽是飞溅的黑色水珠——那些根本不是海水，而是凝成液态的劫气。断剑在掌心疯狂震颤，剑柄处的饕餮纹突然活过来般张开利齿，狠狠咬穿他的虎口。
"劫剑噬主？！"姜晚灯并指欲画清心咒，却被谢临渊扣住手腕。龟甲碎片在他掌心割出伤口，血珠滴在琉璃灯盏上竟发出滋滋声响："剑骨重塑需经九劫，你若插手，他这辈子都别想握稳剑柄！"
剧痛如毒蛇顺着经脉游走，苏砚清看见自己的血在剑身沟壑中蜿蜒。暗金色脉络在锈迹下逐渐苏醒，当第二波潮头裹着腐尸的恶臭压来时，他本能地旋身挥剑。青铜色剑气劈开浪潮，露出其中被劫气侵蚀的渔民尸体——那些本该腐烂千年的残躯，竟保持着生前的惊恐表情。
"玉带螭纹佩！"白螭的龙吟陡然拔高。苏砚清瞳孔收缩，某具浮尸腰间半块残玉正在劫气中泛光，螭首纹样与他怀中残玉严丝合缝。咸涩的海风突然变得刺骨，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塞来玉佩时，指尖残留的温热。
第三波潮涌裹挟着鬼哭狼嚎扑来时，谢临渊的龟甲彻底炸成齑粉。姜晚灯的琉璃灯盏应声熄灭，她踉跄着呕出大口鲜血，素纱下的右眼完全被血色浸透："地脉...在流失..."
苏砚清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，劫瞳中的画面突然碎裂。他看到自己跪在废墟中，七窍渗出的血在青石板上汇成卦象；看到慕容昭站在劫云深处，手中把玩着与他相同的螭纹残玉；最后定格的画面里，那具三千年前的浮尸突然睁开双眼——没有瞳孔的漆黑眼窝中，浮现出与他劫瞳里如出一辙的天道符纹。
"就是此刻！"白螭的龙角迸发紫电。苏砚清将断剑狠狠贯入岩层，青铜鼎爆发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。方圆十丈的劫气突然凝滞，继而如退潮般倒卷，在滔天巨浪中撕开一线生机。
当风暴平息时，苏砚清单膝跪在龟裂的玄武岩上。断剑插在那具古尸心口，剑身新生的青铜纹路正如活物般蠕动。姜晚灯颤抖着揭开尸体衣襟，暗红色符纹在其心口跳动，与苏砚清劫瞳中的天道印记交相辉映。
谢临渊捡起古尸指间紧握的龟甲残片，甲骨文在月光下渗出诡谲血光："九劫重临日，玄穹倒悬时。"他的声音比海风更冷，"这是用活人血契刻的预言。"
白螭的虚影在青铜鼎中明灭不定，龙爪轻抚古尸额间的封印咒："三千年了...他们竟把活祭品沉在墟海滋养劫气。"她突然转头看向苏砚清，龙目中流转着悲悯，"你当真以为，九重天劫是天道降罚？"
远处墟海深处传来缥缈龙吟，与浪涛声纠缠成诡异的安魂曲。姜晚灯染血的素纱被海风吹落，露出右眼处狰狞的符纹——那形状，竟与古尸心口的印记分毫不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