蓍草在青石板上蜷曲成焦炭时，谢临渊道袍袖口的云雷纹正在泛红。苏砚清扶人的手刚触及布料，指腹立刻烫出水泡——这老乞丐浑身滚烫得像锻剑炉，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火星。
"老谢！"苏砚清反手抄起墙角的酒坛，浑浊酒液泼向那具颤抖的身躯。滋啦声响中，蒸发的水雾竟泛着铁锈色，在月光里凝成三尾红鲤的形态。他瞳孔骤缩，劫瞳自发运转，窥见谢临渊天灵处纠缠的灰气己凝成衔尾蛇模样。
"咳咳...小苏啊。"谢临渊抹去嘴角黑血，露出染红的犬齿，"听说过天厌之人么？"他突然攥住少年手腕，枯瘦五指如铁箍收紧。苏砚清听见自己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尘劫剑在窗外发出龙吟般的颤鸣。
惊雷炸响的瞬间，谢临渊披散的白发正从发根开始转黑。苏砚清鼻尖掠过焦糊味，突然想起药王谷藏书阁那卷《劫异录》——"逆生劫现，天厌之相"。典籍残页上的配图与眼前景象重叠：画中道人返老还童时，周身缠绕的正是这种蛇形灰气。
"松手！"并指成剑，尘劫剑破窗而入。剑锋触及谢临渊手背的刹那，老乞丐却诡笑着松了力道。剑气擦着他耳畔掠过，在夯土墙上犁出三尺沟壑，震落簌簌尘灰。
卦盘上的铜钱突然叮当乱跳，谢临渊漆黑如墨的长发无风自动。他盯着满地打转的铜钱，喉咙里挤出夜枭般的笑声："天厌？分明是这天不敢厌我！"笑声震得房梁积灰簌簌而落，混着窗外飘进的咸腥海风，在烛火上腾起幽蓝火苗。
苏砚清后背抵住沁水的砖墙，掌心黏腻不知是冷汗还是血。三日前这疯乞丐闯进他闭关的洞府，说要教什么"劫运同修"的法门。此刻劫瞳扫过对方心口，忽然瞥见一缕金线缠绕——那是姜晚灯琉璃体独有的治愈灵光，三日前药王谷血战后留下的印记。
"你见过晚灯？"剑尖抵住谢临渊咽喉，在苍白的皮肤上压出凹痕，"她失明那夜，药王谷后山的槐树林里..."少年声音骤然发紧，"有铁锈混着槐花香。"
谢临渊用染血的两指夹住剑锋，漆黑发丝垂落在暗红前襟："年轻人就是心急..."他突然剧烈咳嗽，指缝渗出带着金丝的血液，"要解天机反噬，需三滴玄冥剑骨心头血——你敢剜心取血么？"
惊雷劈在院中老槐树上，焦糊味混着槐花香涌入破窗。苏砚清盯着那抹金血，突然想起姜晚灯昏迷前的呓语："救我的恩人...身上有药香和铁锈味..."此刻谢临渊道袍翻卷，露出内衬缝着的干槐花，领口还沾着丹炉灰。
尘劫剑骤然青光暴涨，斩落一缕黑发："你要心头血，我给。但若伤她分毫..."少年眼底浮现金色卦象，"我保证你会后悔。"
"好好好！"谢临渊抚掌大笑，发间铜铃震得烛火明灭不定，"这般杀性，配得上九劫剑匣！"笑声戛然而止，他猛地撕开道袍。心口处，八卦烙痕中央钉着半截青铜钉，纹路与苏家祖祠的九劫碑分毫不差。
腥风穿堂而过，剑匣中的白螭残魂突然剧烈震颤。苏砚清尚未反应，谢临渊己抓着剑锋刺向心口："钉入三分，转两转，待血现紫芒..."话音未落，老乞丐突然抱头嘶吼，七窍涌出的黑血落地竟化作蠕动的蛊虫。
"噬魂蛊！"白螭的虚影自剑身腾起，龙爪拍碎袭向苏砚清面门的卦签，"用精血画震卦！"少年咬破舌尖，混着精血的唾沫喷在剑锋。尘劫剑划过地面时，雷纹自青砖裂隙蔓延，映得满室青光。
谢临渊的惨叫声中，黑影分离出千百张尖叫的人脸。白螭龙角迸发幽蓝火光，青铜鼎自虚空显现，鼎身饕餮纹张开巨口吞噬亡魂。当最后一丝黑气消失，老乞丐瘫坐在卦盘碎片里，白发如雪，指尖捏着半枚染血铜钱。
"双劫同天..."他望着铜钱上的裂痕喃喃自语，突然弹指击向窗外。雨幕中传来剑刃相击声，慕容昭的冷笑刺破雷声："谢老鬼，交出劫运策！"
谢临渊暴起将少年推入暗门，枯手在苏砚清掌心拍入冰凉的物件："去剑冢..."剑光穿透他左肩的瞬间，老乞丐用染血的唇形比出最后嘱咐。惊雷吞没声响，但苏砚清看得真切——他说的是："琉璃灯里...有姜丫头的..."
暗门闭合前，少年瞥见谢临渊染血的道袍上，槐花图案正拼成半朵优昙婆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