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砚清的指节在断剑柄上绷出青白，昨夜演武台那招"长河落日"的残影仍灼烧着视网膜。慕容家弟子收势时剑尖微颤的弧度，分明是苏家《沧浪剑诀》第七式"云涛拍岸"的变种。他猛地把断剑楔入藏锋崖的青石，迸溅的火星惊起三只寒鸦，扑棱声撕开玄天剑宗晨雾的灰纱。
"剑是活的，招是死的。"沙哑嗓音切碎雾气，陆藏锋灰袍下摆扫过满地松针，枯瘦手指捏着半片鸦羽。老人屈指一弹，轻飘飘的绒毛竟在青石上犁出三寸沟壑，"把昨日败北的十七招，用三成功力重演。"
松针在苏砚清靴底发出细碎呻吟。断剑斜撩带起的气流卷起满地褐黄针叶，凝成沧浪剑诀起手式"孤帆远影"。当松针簌簌坠向第三叠浪峰时，慕容家弟子诡异的收剑姿势突然在眼前闪现——那人手腕翻转的角度，像极了父亲演示"海天一线"时的姿态。
"破绽在风池。"剑鞘寒光点中苏砚清后颈，陆藏锋枯枝般的手指划过空中未散的松针轨迹，"沧浪剑讲究九叠浪，你第三式回腕早了半息。"
断剑在掌心震颤出蜂鸣，苏砚清忽然倒转剑柄："若对方通晓沧浪剑呢？昨夜第七式分明..."剑鞘携着雷霆之势压住他咽喉，松针凝成的剑影轰然溃散，在崖壁撞出金铁交鸣之声。
"玄天剑宗只有藏锋七式。"老人眼底青铜色冷光流转，剑鞘破空声惊起寒潭千层浪，"看清楚了。"
陆藏锋灰袍鼓荡如帆，剑鞘划出的明明是最基础的挑刺，潭水却随着轨迹凝成七道晶莹水剑。苏砚清瞳孔骤缩——当第三式"潜龙在渊"剑势将尽时，荡漾的水纹竟勾勒出昨夜那招"长河落日"的轮廓。
"劫瞳，开！"血色瞬间蒙住视野，本该溃散的水剑突然扭曲变形。在陆藏锋收势的瞬间，其中三道水剑诡异地回旋半圈，剑尖首指自己左胸膻中穴。剧痛从双目炸向太阳穴，苏砚清踉跄后退时，瞥见老人灰袍袖口暗金龙纹——与灭门夜黑衣人袖口刺绣如出一辙。
断剑坠入寒潭的闷响惊散雾气，苏砚清半跪在地，喉间腥甜冲出口鼻。血珠坠入寒潭的刹那，他看见倒影中陆藏锋的剑鞘悬在自己天灵盖三寸，鞘尖凝着冰晶。
"说。"老人声音像淬火的玄铁。
"藏锋七式..."苏砚清抹去鼻血，指尖深深抠进青苔下的岩缝，"能衍化天下剑招。"
陆藏锋突然纵声长笑，声浪震得崖壁积雪崩落如瀑。剑鞘点地画圆，方圆十丈雾气竟被吸入剑势，在寒潭上空凝成北斗七星阵。"这才是潜龙在渊！"七道水剑冲天而起，剑鸣声引得苏砚清脊背的玄冥剑骨发出龙吟般的共鸣。
断剑破水而出的瞬间，苏砚清瞳孔中的卦象疯狂旋转。他迎着坠落的水剑纵身跃起，剑锋划过北斗天枢位时，昨夜十七式剑招突然在脑海中拆解重组。当断剑裹挟着寒潭水汽刺向陆藏锋咽喉时，剑尖却在最后时刻硬生生偏转三度。
"嗤——"剑气削断老人鬓角灰发，在身后岩壁刻出深达尺许的沟壑。苏砚清单膝砸在青石上，断剑楔入石缝才止住去势，剑柄震出的蜂鸣声持续了整整三息。
"谁教的变招？"陆藏锋抚过断发，眼底泛起奇异光彩。
"没人教。"苏砚清按住抽痛的太阳穴，寒潭水汽在他睫毛凝成霜花，"若在'海天一线'收势时逆运沧浪心法..."
寒潭突然沸腾如煮，尚未消散的北斗水剑化作七道流光没入他体内。玄冥剑骨上的青铜纹路瞬间蔓延至颈侧，在锁骨处勾勒出半幅星图。
"明日卯时三刻，带五斤墟海寒铁来炼器堂。"陆藏锋甩袖离去，踏过的青石留下七枚剑孔组成的北斗阵。苏砚清正要开口，掌心残余的血渍突然在石缝中游动，凝成微缩的演武台卦象——坤位隐约泛着龙鳞青光。
寒潭倒影忽然扭曲，一抹妖冶红衣在水面稍纵即逝。苏砚清猛然回头，掠影剑阁飞檐下的青铜铃铛正在晨风中轻颤，铃舌上三道爪痕渗出暗金血渍。
断剑在鞘中不安地震颤，剑柄锈迹如活物般蠕动，渐渐拼出半个"劫"字古篆。当苏砚清伸手触碰时，藏锋崖底突然传来龙吟般的剑啸，惊起群鸟遮天蔽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