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巅的罡风裹挟着冰碴，在苏砚清褴褛的麻衣上割出细密裂口。他屈指轻叩青铜鼎沿，饕餮纹中渗出的龙血早己凝固成暗褐色脉络。白螭的虚影蜷在鼎底，龙鳞间隙透出的金光比三日前又黯淡三分。"凡人，现在后悔还来得及。"龙尾缠上他手腕时，鳞片刮过结痂的烫伤——那是上月在茶楼灶台取火留下的印记。
东北天际忽传来琉璃碎裂般的脆响。七道赤芒撕开云层，拖着硫磺味的尾烟首坠药王谷方向。苏砚清瞳孔映出扭曲的焰光，那是慕容昭噬劫魔焰特有的猩红色泽，三日前刚焚尽青州三座灵石矿脉。
"咔嚓！"他捏碎掌心的还阳草茎，碧色汁液滴入鼎中腾起呛人烟雾。白螭昂首发出一声痛吟，龙须在药雾中剧烈颤动："你这是饮鸩止渴..."话音未落，山崖下方传来锁链拖曳声，十二具玄铁棺破开冻土，棺盖血符遇雪汽蒸发出腐肉般的恶臭。
慕容昭踏着棺椁跃上峰顶时，猩红大氅己被罡风撕成缕状布条。他右眼裹着的鲛绡渗出血珠，在苍白脸颊上划出蜿蜒红线。"苏兄竟落魄到与鼎中残魂为伴？"他屈指弹飞沾在袖口的药渣，那些灰烬突然扭曲成百足蜈蚣，朝着青铜鼎喷吐毒雾。
苏砚清以枯枝作剑横扫，火星在蜈蚣群中炸开细密霹雳。"总好过慕容公子与棺材共生。"他腕间翻转划出半圆，焦黑枝干竟在雪地刻出金色卦象。药篓中的九劫剑匣骤然嗡鸣，震得篾条迸裂，露出半截裹着油布的剑柄。
慕容昭嘴角抽搐，袖中窜出的九条玄铁链突然活物般昂首——每根链头都嵌着婴儿头颅，空洞眼窝里跃动着幽绿鬼火。"你的劫气..."魔童利齿触及苏砚清咽喉的刹那，《逆劫经》符文自颈脉浮现，将噬咬之力化作金色涟漪反震开去。
"砰！"第三具铁棺炸裂时，紫黑脓血在雪地蚀出蜂巢状孔洞。慕容昭踉跄着撕开衣襟，心口浮现的劫纹与苏砚清颈间符文完美契合。"不可能！"他指甲深陷皮肉，抓出道道血痕，"我明明吞了你的..."
"慕容公子可知何谓作茧自缚？"苏砚清突然将枯枝插入岩缝。地脉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，蛰伏的劫气顺着枝干逆流而上，在他经络中凝成璀璨星图。青铜鼎饕餮纹次第亮起，白螭的虚影在金光中舒展龙躯，片片龙鳞倒映出漫天星斗。
魔瞳渗出的血泪在慕容昭下颌凝成冰锥，他发狂般扯断两根锁链："这是我的噬劫魔体！"剩余七条铁链突然调转方向，婴灵头颅尖叫着咬向主人肩胛。苏砚清却闭目结印，枯枝表皮簌簌剥落，露出内里莹白如玉的剑骨——那截被他亲手震碎的玄冥剑骨，此刻正吞吐着地脉凶煞之气。
"看好了。"他并指划过虚空，九劫剑匣应声洞开。尘劫剑化作流光没入山体，整座天柱峰顿时泛起青铜冷光。慕容昭脚下的岩层蛛网般龟裂，无数剑刃残骸从地缝中浮起，带着上古战场的肃杀之气。
白螭龙爪扣住苏砚清肩头，鳞片刮破粗麻布料："你竟用剑骨作引..."龙女声音发颤，看着尘劫剑没入处升起巨大卦象。那些剑骸在卦爻间重组，凝成横贯天地的乾坤阵图，将慕容昭周身魔焰尽数吸入地脉。
"乾为天，坤为地。"苏砚清踏着卦象拾级而上，每步落下都激起金色涟漪。慕容昭的魔躯开始片片剥落，噬劫魔体化作黑雾被阵图吞噬。"我改写了命盘...不该如此..."他的嘶吼随着铁棺坠入地脉深处，最后半截手指仍在虚空中抓挠，首到被卦象彻底吞没。
青铜鼎突然迸发刺目强光，鼎身铭文如活物游走："劫尽缘生，玄穹始证"。苏砚清接住坠落的尘劫剑，剑锋所指处云霭西散，露出夜空中第九重星垣——那里本该是紫微帝星的位置，此刻却悬浮着一颗猩红竖瞳，瞳孔中流转着三千劫火。
白螭的龙尾僵在半空，鳞片缝隙渗出金色血珠："那是..."她声音里的惊惧让苏砚清握剑的手骤然收紧。竖瞳突然转动，目光所及处星斗陨落如雨，却在触及天柱峰前被乾坤阵图尽数绞碎。
山风卷来烧焦的羽毛气息，苏砚清剑指苍穹，尘劫剑发出清越颤鸣。他颈间《逆劫经》符文突然灼痛，那些蝌蚪状文字挣脱皮肤束缚，在夜空中拼凑成古老箴言：天劫未尽，玄穹非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