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腥的海风裹着腐臭的鱼内脏气味涌进窗棂,苏砚清蘸着茶水的指尖在木桌上划出半道水痕。三日前从"万宝当"赎回的青铜鼎突然震颤,鼎耳处的饕餮纹泛起青芒,那些本己模糊的兽目竟渗出猩红光点。正在修补渔网的白螭闷哼一声,发间两支珊瑚簪"咔"地断裂,龙角刺破幻形术的瞬间,窗外的海鸥群发出惊恐的啼叫。
"要变天了。"苏砚清状似无意地扣住鼎耳,掌心传来的震动却让他指节发麻。三十丈外的码头突然炸开骚动,卖鲛绡的货郎打翻了染缸,靛青色的液体顺着青石板路蔓延,像极了三年前药王谷那场毒雨。
白螭的鳞片从颈侧开始倒竖,龙尾扫过处竹榻化为齑粉。"小贼...东海..."她齿缝间迸出零散词句,竖瞳完全转为熔金之色。苏砚清抄起墙角药篓甩向半空,十几张鸡血绘制的劫符如蝶群纷飞,在两人周身结成歪斜的锁龙阵——这是他在市井间琢磨出的新符法,用渔家祭神的朱砂混了公鸡冠血。
"看着我的眼睛!"他双手扳过龙女双肩,劫瞳强行运转时眼眶渗出血丝。白螭识海翻涌的血色浪涛中,他看到海底祭坛上悬浮的龙珠缠绕着紫黑色藤蔓,那些本该在药王谷灭绝的噬劫蛊,此刻正吮吸着龙族至宝的灵气。
渔港方向传来瓦罐碎裂般的爆响。慕容昭踏着血雾立在半空,手中骨笛吹出尖厉的颤音:"三千年潮起潮落,也该让东海换个主子了。"白螭突然暴起,龙爪撕开符阵的瞬间,苏砚清抓住她颈后那片逆鳞,被狂暴的龙息带向翻滚的云层。
咸湿的雾气如刀片割着脸颊,苏砚清在飓风中勉强睁眼。白螭的龙躯己膨胀至百丈,青鳞缝隙渗出墨汁般的血,那是噬劫蛊在蚕食她的本命龙息。慕容昭的笛声忽高忽低,龙女痛苦地撞向黑礁群,掀起的巨浪将三艘渔船拍成碎木——其中一艘挂着"陈记鱼获"的旗幡,正是昨日还赊给他们鲜鱼的老陈头家的船。
"还记得药庐那锅黄连汤么?"苏砚清突然贴着龙耳嘶吼,趁机将三张劫符拍入她耳后鳞隙,"你说苦得像千年龟甲熬的汁!"白螭龙躯微不可察地一滞,他咬破舌尖在龙角画出歪斜的"镇"字符,腥甜的血气竟让笛声出现了半拍凝滞。
海底祭坛的红光刺破波涛,龙珠表面蛛网般的裂痕中渗出金液。慕容昭冷笑着掷出骨笛:"还以为她是当年药王谷豢养的宠物?"笛身迎风暴涨成白骨巨龙,森森利齿咬住白螭七寸的瞬间,苏砚清怀中的青铜鼎突然发烫,鼎内浮现出三千年前的画面:斩龙台上雷火交织,白螭的龙尾被九根镇海钉贯穿,本该在九重天劫中陨落的她,却被某人用青铜鼎偷走一缕残魂。
"物归原主的时候到了。"慕容昭掌心凝聚出漆黑雷球,噬劫蛊在其间游走如活物。白螭发出撕心裂肺的龙吟,龙珠即将碎裂的刹那,苏砚清突然纵身跃向白骨龙口——这个动作他在市井间演练过千百次,当初为从恶犬口中救下小乞丐,也是这般不要命的扑跃。
青铜鼎在撞击中轰然炸裂,锈迹剥落后露出"镇海"两个蝌蚪文古篆。海底传来沉闷的剑鸣,九劫剑匣应声开启,沧溟剑破水而出的瞬间,三千年前的劫气如巨鲸吞海般涌入苏砚清干涸的经脉。他握着剑柄的右手皮开肉绽,却对着错愕的白螭嘶吼:"这一剑,还你替我挡下的三道天雷!"
剑光斩断骨龙脖颈时,慕容昭的右臂齐根而断,黑血洒在海面上竟燃起幽蓝鬼火。"好个情深义重!"他在海雾中消散前大笑,"且看你能护她到几时?"
白螭化作人形跌坐在礁石上,断角处滴落的龙血将礁石蚀出蜂窝状孔洞。她攥着布满裂痕的龙珠,声音比海风更冷:"方才你剑气所指明明是我的灵台。"
"因为我知道..."苏砚清擦去嘴角血迹,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指缝间漏出的血珠在海面绘出诡异符文,"...真正的杀招在这里。"
月光穿透云层的刹那,龙珠裂缝中钻出晶莹蛊虫,虫背上赫然浮现慕容昭的面容。劫符燃起的青焰包裹蛊虫时,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骨笛声,漆黑的海平面上,数十艘幽灵船正破浪而来。那些挂着骷髅旗的桅杆上,密密麻麻的噬劫蛊正啃食着风帆,发出令人牙酸的"沙沙"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