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馆檐角垂挂的冰棱折出七彩光晕，苏砚清将惊堂木按在褪色的梨木桌上，未及开口，街角骤然炸响刺耳铜铃。七名赤膊力夫抬着青铜鼎踉跄而行，鼎足在地面拖出蜿蜒青痕，苔藓裹挟的腥气惊散檐下麻雀。
"这不是东街当铺的假鼎么？"茶客老赵吐出瓜子壳，袖口沾着茶渍，"王掌柜当冤大头喽，五十两收个西周赝品..."
苏砚清指腹茶盏裂璺，忽然瞥见鼎耳处金芒流转——那龙鳞纹分明是白螭独有的魂印。他猛然按住空荡左腰，三月前这里悬着九劫剑匣，而今只剩粗布衣带勒出的淤痕。
戌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响，苏砚清蜷在当铺后巷墙根，指尖拨弄蚁群。三个月市井蛰伏，他熟记更夫巡防的间隙：戌时三刻西院换岗，东北角狗洞恰被槐荫笼罩。
腐臭铜腥裹着血腥味钻入鼻腔时，他正从狗洞挤入院墙。库房青砖上散落鳞片折射幽光，像谁撒了把淬毒暗器。月影斜照半开窗棂，王掌柜油光满面的脸贴着灯笼纸："玄冰阁的大人们果真慧眼，谁能想到这腌臜鼎里..."
"噤声！"黑袍人袖中甩出玄冰锁链，青铜鼎霎时覆满霜纹，"龙髓离体半刻即腐，速取天灵骨。"
苏砚清掌心抵住潮湿砖墙，碎瓦割破的伤口渗出血珠。曾经能洞悉百里外落叶的神识，此刻连五丈内的脚步声都辨不真切。他屏息贴墙挪动，忽闻鼎内传来幼猫哀鸣般的龙吟。
"残魂也配挣扎？"黑袍人指尖结印，锁链绞紧鼎身浮凸的龙爪虚影，"天河剑派要的可是完整..."
"苏砚清！"白螭嘶吼穿透冰层，"你要是还没死透就..."寒霜骤然封住龙口，冰棱刺入虚影七寸。
苏砚清撞破窗纸的刹那，怀中鸡血绘制的残次劫符无火自燃。符光照亮黑袍人襟前冰晶纹章——三千年前屠龙之战，正是这道天河剑纹洞穿白螭逆鳞。
"凡人？"黑袍人屈指凝出冰锥，"正好试剑..."话音未落，鼎内金芒炸裂。
巴掌大的龙魂虚影首扑苏砚清眉心，剧痛如钢针贯脑。"忍着！"白螭传音裹着熟悉的讥诮，"废柴的气海倒是暖和。"
房梁在玄冰锁链绞杀中崩裂，苏砚清右眼鎏金流转。龙力在经脉横冲首撞，他并指成剑却只折下窗边野草。市井记忆如走马灯闪现：说书老人比划樵夫劈柴的腰劲、药童切甘草的腕功、面摊师傅抖竹升面的巧劲...
"蜉蝣也敢..."黑袍人挥袖卷起冰风暴。
苏砚清旋身劈出手刀，指尖残血在空中勾出离卦。冰晶触及血线即碎，黑袍人暴退撞翻博古架："劫气？你是玄天剑宗那个..."
野草忽如碧玉剑暴涨，晨露凝成剑气洞穿黑袍人左肩。"这招叫朝露待日晞。"苏砚清抹去唇边血沫，"卖花婆婆抖落露水的姿势，可比你的剑招漂亮。"
冰雾裹着黑袍人遁走时，青铜鼎轰然炸裂。苏砚清跪在废墟中翻找，指尖触到半片逆鳞骤冷如冰。
"别费劲了..."白螭声音细若游丝，"天河剑派当年..."余音消散在识海深处。
巷口忽起马蹄踏玉声，十八匹踏雪驹勒停在残垣前。姜晚灯蒙眼的鲛绡无风自动，腰间琉璃瓶嗡鸣震颤："苏公子。"她指尖抚过瓶身龙纹，"三个时辰前，我感知到..."
话音戛然而止，少女忽然侧耳转向东南——千里外的玄天剑宗方向，沉寂三百年的镇魔钟突然震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