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在子夜时分撕开天幕，药王谷后山的茅草屋在狂风里发出濒死的呻吟。苏砚清蜷缩在漏雨的墙角，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仅剩的三张劫符。潮湿的霉味混着新煎的苦药气息在屋内盘旋，姜晚灯背对着他捣药的剪影被摇曳的油灯投在墙上，像幅被揉皱的水墨画。
"这雨里掺着劫灰。"姜晚灯突然开口，失焦的瞳孔映着药炉暗红的炭火。她耳垂的琉璃坠嗡嗡震颤，在雷光中泛起青芒："西北三十里..."
话音未落，地面骤然裂开蛛网状缝隙。药柜上陶罐接连炸裂，墨色药汁顺着地缝蜿蜒成符咒纹路。苏砚清本能地要去搀扶，却见那袭青布衣裙己旋身至门边——即便目不能视，她依然比任何人都先感知到危机。
"是镇北侯府旧址。"姜晚灯苍白的指尖掐着琉璃坠，暴雨将她声音削得支离破碎，"有人用三百生魂作祭，要挖开三千年前的埋骨地。"
当两人冒雨赶到时，整座古宅正被血色雨幕笼罩。残破的"镇北侯府"匾额斜挂门头，青铜门环上的饕餮纹正渗出黑血。苏砚清刚要迈过门槛，怀中劫符突然自燃，七道金线在雨中烧出北斗阵型。
"是活人饲煞的逆阴阳阵。"姜晚灯突然攥住他的手腕，琉璃坠烫得她掌心发红，"那些孩子...被生生剜出母腹时，脐带还连着心跳..."
古宅深处传来婴儿啼哭，声波震得屋檐瓦片簌簌坠落。苏砚清咬破指尖凌空画符，金芒却只亮了三息便消散——他这才惊觉自己早不是那个挥剑断江的修士，如今连最基础的破煞符都难以维系。
"左七地砖，震位点血！"
姜晚灯的低喝混在雷声中。苏砚清按她指示将血珠弹射而出，地面骤然浮起血色阵纹。阵眼处七盏青铜灯幽蓝的火苗里，蜷缩着个脐带尚连的紫青婴孩，灯油竟是混着金粉的尸膏。
"子时三刻..."姜晚灯话音被惊雷劈断，她发间银簪突然炸裂，碎片在脸颊割出血线。雷光劈开院中古槐的刹那，苏砚清瞳孔骤缩——树洞中嵌着的青铜残片，纹路与白螭沉睡的鼎身如出一辙。
九条骨链破土而出的瞬间，姜晚灯将苏砚清撞向槐树残干。骨刺擦着她肩胛掠过，血珠混着雨点击打在青铜残片上，竟发出编钟般的清鸣。
"接住！"她抛来的雷击木还带着体温，"去取鼎片..."话音未落，骨链己缠上她脚踝。苏砚清眼睁睁看着那些骨刺化作血管，正贪婪吮吸她的生机。
姜晚灯闷哼着捏碎琉璃坠，青光中浮现的阵纹轨迹映在她失焦的瞳孔里："乾转艮位...坎离倒悬..."她每说一字，嘴角就溢出一缕血丝。
"好一场医者仁心的大戏。"阴恻恻的笑声穿透雨幕。慕容昭黑袍上的噬劫纹流动如活物，手中灯笼渗出黑雾凝成"天医帛"三字："师弟可知，这血罗网是用药王谷三百弟子的筋脉织就？"
姜晚灯突然咬破舌尖，血雾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五颗琉璃珠。苏砚清趁机掷出雷击木，却被血色罗网绞成齑粉。慕容昭掐诀引动地脉，粘稠血泉裹着森森白骨漫过脚踝。
"砚清..."姜晚灯突然反身抱住他，骨刺贯体的闷响混着她身上的药香涌入鼻腔。温热血迹顺着苏砚清的脊梁滑落，在粗布衣上晕开红梅。
染血的手指抚过他胸口的劫符，姜晚灯气若游丝："记得吗...以身为符，魂作笔..."她身体突然透明如琉璃，暴雨在离苏砚清三尺处凝成水幕。
慕容昭的笑声戛然而止。青铜残片在苏砚清怀中发出龙吟，他掌心雷纹亮起的刹那，云层深处传来穿越三千年的剑鸣。地底苏醒的古老存在睁开竖瞳，与他的心跳共振出雷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