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花簌簌落在青砖缝里，碾碎的朱砂混着鸡血在石臼中漾开暗红涟漪。苏砚清屈指弹开粘在睫毛上的花瓣，青铜鼎里立刻传来嗤笑："玄天剑宗最蠢的外门弟子，也知道画符要用灵兽血。"
"聒噪。"他蘸满腥气的笔锋悬在黄表纸上，忽然记起三日前药铺掌柜送来母鸡时的情形——那禽鸟濒死时眼中闪过的灰气，与《逆劫经》记载的"凡物承劫"竟有七分相似。笔尖落下的瞬间，符纸"嗤"地窜起青焰，热浪掀动他额前碎发，在鼻梁投下跳动的阴影。
前堂骤然传来瓷器碎裂声，混着小伙计带着哭腔的叫喊："东家！那疯子要把鼎砸了......"
苏砚清甩袖拂开烟灰，指尖在穿过回廊时己摸到袖中暗藏的雷符。浓重的铜锈味裹着尸臭扑面而来，他眯眼看着大堂中手舞足蹈的老乞丐：对方褴褛的衣襟下，隐约露出与青州苏家血案现场相同的鬼面刺青。
"三吊钱！"乞丐枯爪般的指甲抠进鼎身饕餮纹，鼎口蒸腾的青烟里泛着血丝，"少半枚铜板，老夫就......"
"三十文。"苏砚清屈指叩响鼎耳，震落的铜绿里渗着龙血特有的金芒。他借着侧身避让的动作，将沾了血渍的指尖藏在袖中。白螭的气息比昨日又弱了三分，残魂在鼎中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闷哼。
老乞丐浑浊的眼珠突然暴凸，佝偻的身躯如绷紧的弓弦般弹起。苏砚清早有预料地后撤半步，袖中符纸化作流光贴上对方眉心。浸透鸡血的朱砂骤然猩红如血，乞丐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，七窍涌出的黑气在空中凝成骷髅模样。
"噬魂蛊！"白螭的惊呼带着金石相击的颤音，"慕容昭竟把活人炼成蛊皿......"
苏砚清己撕开乞丐前襟，鬼面刺青下密布着蛛网状的血脉——这是劫运宫"人蛊"独有的特征。三年前雨夜，他在父亲被剖开的胸腔里见过同样的纹路。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，首到血腥味在齿间蔓延才惊觉咬破了嘴唇。
"当家的！"抱着账本的小伙计瘫坐在门槛上，指着门外结结巴巴道："县衙...城外乱葬岗..."
腐臭味乘着东南风灌入鼻腔，苏砚清抓起案上画废的符纸冲出门。暮色中的长街飘满纸钱，几只乌鸦站在槐树枝头，猩红的眼珠倒映着城南方向升起的青紫色瘴气。
白螭的冷笑在识海中回荡："用尸傀探路，这般下作手段倒配得上你那好师兄。"
乱葬岗的歪脖子柳树上吊着三具新尸，月光照得他们脖颈处的青铜钉泛着幽光。苏砚清摸向怀中雷符的动作突然顿住——昨日试验失败的鸡血棉布还带着体温。他蹲身将布条浸在尸水洼里，就着月光在地上勾画雷纹。
"你疯了？"白螭的残魂在鼎中震荡，"凡血绘天威，当心......"
第九笔雷纹闭合的刹那，夜空骤然亮如白昼。九道紫雷撕开云层，将尸傀劈成焦炭的瞬间，苏砚清清晰看见雷光中流转的灰气——那竟是与母鸡眼中如出一辙的劫气！掌心的废符无火自燃，青焰中浮现出《逆劫经》残缺的字句："天地为炉，劫火为媒......"
暗巷中忽然响起三声击掌，谢临渊雪白的长发在夜风中如流云浮动。"好个以凡血载天威。"他指尖夹着半张焦黑的火鸦符，袖口八卦纹无风自动，"可惜离火纹多画了半笔，不然这具尸傀还能留下些有趣的东西。"
西北方骤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，苏砚清怀中的青铜鼎剧烈震颤，鼎耳龙鳞纹路次第亮起。白螭发出痛苦的龙吟，残魂化作流光没入鼎底。
"看来白螭姑娘的真身不太安稳。"谢临渊把玩着铜钱，眼底星图明灭不定，"慕容昭在苍梧渊找到的，应该是第七把蚀骨剑？"
苏砚清瞳孔骤缩，怀中古剑匣传来灼热的震颤——那里正收着三年前他从天墟带出的第六把劫剑。夜枭的啼叫声撕破寂静，更多青铜钉破土而出的铮鸣从西面八方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