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鼎的饕餮纹咬住苏砚清的手指，暗红龙血顺着青铜锈渗入伤口，在皮肤上灼出焦黑的卦象。他忽然闻到腐烂的杏花香——这味道本该属于姜晚灯的药圃，此刻却在问心镜界里发酵成死亡的气息。鼎内白螭的残魂发出预警的震颤，龙鳞刮擦鼎壁的声响像极了三千年前的天劫雷鸣。
"喀啦！"
三丈外的血池炸开粘稠气泡，数百具身缠锁链的尸骸浮出水面。那些锁链竟是用《逆劫经》的文字熔铸而成，每个字符都在尸骨间游走，诵经声与骨骼摩擦声交织成诡异的梵唱。苏砚清膝前的九劫剑匣应声而开，七柄古剑的悲鸣震得血池泛起涟漪。
"小心！"白螭的龙啸穿透鼎身，"心魔在蚕食你的记忆锚点！"
少年剑修抹去嘴角血渍，却在血池倒影里窥见异变——左眼重瞳流转着黑金劫气，右眼却渗出琉璃色药液，正是姜晚灯为他续命时渡入的本命精元。这个发现让他握剑的手顿了顿，就是这瞬息破绽，血色藤蔓己缠上剑匣。
"砚清..."裹着药香的呼唤在耳后响起，真正的杀机却来自脚下。藤蔓尖刺扎入掌心的刹那，他看清每根毒刺都生着慕容昭的面容，那些缩小版的宿敌正咧开嘴露出森白牙齿。
青铜鼎骤然爆发的青光中，白螭的虚影撕碎三根藤蔓："用劫瞳看本质！这些是你被心魔吞噬的情绪残渣！"
苏砚清突然反手收剑入匣，任由藤蔓贯穿左肩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，劫瞳却在疼痛刺激下捕捉到真相——黑雾核心漂浮的琉璃碎片，分明是姜晚灯燃烧本命灯时溅落的星火。
"原来你怕这个。"他咳着血笑起来，染红的前襟突然透出微弱金光。半截焦黑灯芯被取出时，问心镜界的时间流速似乎停滞了一瞬。这是药王谷分别那夜，姜晚灯趁他昏睡时塞进衣襟的"劫火余烬"，当时少女指尖的温度还残存在琉璃表面。
血池开始剧烈蒸发，锁链经文在高温中发出瓷器迸裂的脆响。心魔幻化的姜晚灯虚影飘至眼前，开口却是慕容昭的戏谑腔调："你以为斩断劫气共生就能解脱？从青州城开始，我们早就是劫灰里的共犯了！"
九劫剑匣突然自主震颤，从未出鞘的第八剑"忘川"破匣而出。剑柄镶嵌的昆仑玉映出少年此刻面容——左脸爬满蛛网般的黑色劫纹，右眼瞳孔化作跳动的琉璃灯焰，仿佛光明与黑暗在他身上达成某种危险的平衡。
"晚灯渡人，慕容诛心..."苏砚清抚过剑身铭文，突然将灯芯按进心口伤痕，"那我就做那焚尽劫灰的野火！"
忘川剑刺入血池的刹那，整个问心镜界如同被重击的琉璃盏。现实中的青铜鼎内，两簇火苗在龙血里沉浮不定：黑焰中慕容昭的面容扭曲成恶鬼相，金焰里蜷缩着姜晚灯破碎的残魂，她的发梢还在燃烧。
白螭的虚影凝实了三分，龙尾扫过即将熄灭的火苗："选吧，这是最后的..."龙女的声音罕见地带着迟疑，"选金焰，你能保住药王谷那丫头的本源；选黑焰，或许能反向追踪慕容昭的真身。"
苏砚清染血的手指突然穿透鼎内火焰，玄冥剑骨与劫气共鸣发出剑鸣。在龙女震惊的目光中，他将两簇火苗同时按进眉心："我都要。"
青铜鼎沿裂开细密纹路，饕餮纹的眼眶里渗出两行血泪。苏砚清背起剑匣走向镜界出口时，身后传来心魔混杂男女声的嘶吼："你会被反噬得尸骨无存！"
药香毫无征兆地浓郁起来，少年在踏出幻境的瞬间驻足回望。他的重瞳里闪过青州城的桃花雨，那是三年前姜晚灯为他拔除噬心蛊的清晨。少女当时拈着沾露的杏花轻笑："最烈的药毒啊，往往藏在最甜的花蜜里。"
此刻镜界彻底崩塌的轰鸣中，这句话突然有了新的注解。苏砚清摸了摸心口跳动的两簇火苗，在现实与虚幻的交界处低语："那就看看，是谁的蜜更毒些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