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王谷的焦土蒸腾着青紫色烟霭,硫磺气息裹着腐烂药渣的味道钻入鼻腔。苏砚清跪坐在龟裂的玄铁丹炉旁,指尖着半截弯曲的银针——那是三日前姜晚灯施针时崩断的残器,针尾还凝着干涸的"渡厄金汁"。夜风卷起灰烬在他颈侧凝成冰刃,割裂的伤口渗出蓝紫色血珠,坠地时竟发出玉磬般的清响。
"终于等到劫气潮汐了。"三重混响的嗓音撕开夜幕,慕容昭的紫金袍摆从虚空中渗出,腰间噬劫葫芦表面的人面浮雕突然睁开百目。葫芦口喷涌的幽光将残存的地火鲸吞殆尽,那些跳动的火苗在葫芦里化作哭嚎的鬼脸,"交出《逆劫经》,本圣子赏你入轮回道。"
剑匣震颤发出龙吟,弹出的却只有半截锈迹斑斑的嗔劫剑。苏砚清凝视剑身倒映的苍白面孔,忽而低笑起来,笑声震落鬓角凝结的冰晶:"圣子当真贵人多忘事,你我同修的《劫藤引》第三章,可是写着'同根相生,因果共担'?"
地面应声窜出暗红藤蔓,缠住二人手腕结出同心扣。慕容昭瞳孔骤缩成竖线,噬劫葫芦喷出万千金甲蛊虫,每只虫背上都浮着扭曲的人脸。虫群撞上藤蔓时爆裂成血雾,在空中凝出坎卦覆于离卦之上的卦象。
"水火未济?"慕容昭掐诀的右手青筋暴突,八臂魔像自背后显形,其中握药杵的魔臂泛起青铜锈色,"竟敢用本圣子的劫气设阵!"
苏砚清抹去唇角血痕,锈剑猝然迸发刺目白光。剑光照亮夜幕的刹那,满地骸骨从焦土中破土而出,每具胸骨都嵌着血色琉璃:"三年前青州瘟疫,圣子往赈灾药汤掺入噬魂砂时,可曾数过试药人的冤魂?"
"伪善!"魔像药杵轰然砸地,整座山谷如画卷般翻转,露出倒悬的血色城池。慕容昭紫袍燃起幽蓝冥火,映得他半边脸如修罗恶鬼,"若无那三百试药人献祭,你苏家的《九劫碑》能显化半字真诀?"
苏砚清坠向沸腾血池时,耳边忽响起姜晚灯破碎的传音:"因果线在颤动...别碰金线!"劫瞳骤开,视野中万千金丝贯穿慕容昭心窍,最粗的那根竟系在自己左手无名指。血水漫过下颌的瞬间,他忽然想起药庐里姜晚灯捧着《神农本草》的模样——那时她指着"以毒攻毒"的批注轻笑:"医者渡劫,何尝不是以因果为药引?"
锈剑刺穿胸膛的剧痛反而令他清醒,剑锋搅碎心脏的刹那,纠缠的金线寸寸崩断。慕容昭发出非人惨叫,八臂魔像接连炸裂,血色城池如琉璃盏坠地粉碎。
当苏砚清从血池爬出时,掌心托着颗跳动的琉璃心,三百道细密裂纹中流转着萤火微光。慕容昭跪在废墟间,白发正褪成鸦青:"你竟斩断共生劫..."
"是三百冤魂替你续了命。"苏砚清将琉璃心按入他胸腔,西周骸骨化作萤火升腾,在夜空拼出残缺的北斗阵图,"从今往后,他们的执念会夜夜叩问你的道心。"
萤火映亮云层时,青铜鼎的嗡鸣自九霄传来。白螭的龙影在星空间若隐若现,片片逆鳞洒下青碧光雨。慕容昭突然抓住他手腕,咳出的黑血在地面蚀出谶文:"小心天机阁的..."
七根桃木钉破土而出,将他钉成北斗状。谢临渊的叹息伴着星斗移位声传来:"劫奴弑主,当受七钉锁魂之刑。"
苏砚清抬头望见倒悬的紫微垣,最后一点萤火没入谢临渊化作流星的右眼。新生的嗔劫剑绽出碧芽,剑尖遥指北方骤亮的贪狼星:"师兄当年传授《劫运策》时,可算到今日之局?"
夜风卷起焦黑的《神农百草经》残页,其中一页掠过慕容昭凝固的面庞。染血的"当归"二字突然扭曲,墨迹游走成偈语:劫火烹因果,玄穹证道时。残页背面隐约现出半幅星图,二十八宿中的危宿正泛着血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