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色月光如溃烂的伤口渗出的脓液,将苏家老宅的断壁残垣染成病态的绛紫色。苏砚清蜷缩在祠堂倾颓的供桌下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,半截焦黑的药囊在他掌心烙出暗红印记——这是三日前姜晚灯失明前,用燃灯琉璃体的最后灵力为他炼制的辟毒丹。腐臭味骤然浓烈,墙角的青苔在月光下诡异地扭动,凝结成"药王谷"三个篆字,幻境开始第三次重构。
"砚清......"破碎的呼唤裹挟着青铜铃铛的颤音,十五岁的姜晚灯提着琉璃灯从回廊转角现身。素白襦裙下摆浸透墨绿毒血,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绽开曼陀罗状的血花。这是心魔最阴毒的幻形术,总在他灵台空虚时,复现药王谷瘟疫最惨烈的场景。
苏砚清咬破舌尖,腥甜的血气在齿间炸开。真实的姜晚灯此刻应在药王谷寒玉床上沉眠,他强迫自己默念《清心咒》。可当琉璃灯靠近,灯油燃烧特有的苦杏仁味混着沉香钻入鼻腔——这正是晚灯用本命精血调制的"安魂香",幻境竟连灵血气息都能模仿。
"别过来!"他踉跄后退,后背撞上布满剑痕的廊柱。三日前正是在这根柱子前,他亲手斩断与慕容昭的劫气锁链,此刻丹田空虚得能听见灵气流失的嘶响。
幻影突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,指尖抚过灯罩上蜿蜒的血纹:"你怕我?还是怕记起我为你燃尽三千青丝的模样?"琉璃灯骤然迸射惨绿光芒,照出她脖颈处蠕动的噬劫蛊,那些本该被封印在劫海深处的蛊虫,此刻正如蛆虫啃食腐肉般蚕食着她的灵脉。
苏砚清瞳孔金芒暴涨,劫瞳不受控地自行开启。无数因果线从幻影心口延伸,最粗的那根血红丝线竟缠绕在自己腕间,勒出细密的血珠——这不是幻象!劫气共鸣产生的刺痛让他猛然惊觉,眼前场景是真实与虚幻的重叠投影。
"看见反噬的代价了吗?"幻影突然撕开襦裙,心口碗大的血洞汩汩涌出金红灵液。她蘸着心头血在残墙上勾画符咒,正是《逆劫经》禁篇记载的"移星换斗"之术,"每斩断一段因果,真实世界的我就会替你承受业报。"符咒完成的刹那,整面墙壁浮现出药王谷丹房的虚影,沉睡的姜晚灯正被三十六根陨铁锁链贯穿琵琶骨。
地面轰然塌陷,炽热的岩浆裹挟硫磺气息冲天而起。苏砚清拽着幻影在赤红礁石间腾挪,灼热气浪掀飞他的玄铁发冠,银发散开如瀑。这是问心镜界最深处的"业火海",上次坠入时他失去了味觉,此刻舌尖却尝到熟悉的血腥味——幻影的指甲正深深嵌入他肩胛。
"你总斥天道不公......"幻影贴在他耳畔呢喃,吐息带着曼陀罗的甜腥,"可当年立下同生契时,你不也在算计我的燃灯琉璃体?"她指尖突然刺入他后颈,精准抵住玄冥剑骨第七节凸起,"现在装什么圣人!"
剧痛让苏砚清眼前发黑,却在混沌中捕捉到一线灵光。劫瞳穿透层层虚妄,真实世界的画面愈发清晰:锁链另一端没入虚空中的《劫运策》,谢临渊的身影在策书扉页一闪而逝,手中还握着蘸满金血的判官笔。
"赝品终究是赝品。"苏砚清突然扣住幻影手腕反拧,骨骼碎裂声混着岩浆爆鸣格外刺耳。他任由对方指甲在肩头剜出深可见骨的血洞,"真正的晚灯,纵使身陷绝境,也只会把救命丹药塞进别人手里。"
劫瞳金芒化作实质光柱,业火海被劈成两半。沸腾的熔岩中升起九把古剑虚影,正是封印在劫海深处的"诛邪""镇魂""破军"三剑。苏砚清徒手撕碎幻影,抓住血色因果线奋力扯动。千里外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,谢临渊的闷哼声中,缠绕姜晚灯的锁链应声崩断。
幻境如褪色的古画卷般剥落,苏砚清跌坐在祠堂残存的蒲团上。掌心躺着半截断裂的陨铁锁链,末端淡金血液散发着天机阁特有的星辰气息。头顶"忠烈千秋"的匾额突然坠落,匾后露出半卷焦黄的《青州志》,书页间夹着的龙鳞笺正在自燃——这是慕容昭独有的传讯方式。
夜枭凄厉的啼叫划破死寂,苏砚清正要伸手取书,忽然嗅到若有若无的龙涎香。这气息混在焚烧的檀木味里几乎难以察觉,却让他浑身血液凝固——慕容昭分明己在三日前被他亲手斩灭元神,灰烬都洒进了北海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