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王谷的地脉第九次震颤时,苏砚清握着竹片的手背暴起青筋。青铜鼎沿凝结的血痂簌簌剥落,在鼎身刻出蛛网般的纹路。他抬眼望向穹顶垂落的千盏命灯,琉璃灯罩里的烛火正随着地脉震颤明灭不定——这是姜晚灯泡在药鼎里的第七个昼夜。
"龙髓草该换了。"药雾里伸出的手腕泛着死灰色,姜晚灯摸索药杵时碰翻了盛着蛊虫的陶罐。苏砚清立即用剑气托住即将坠地的毒蝎,却见她在雾气中勾起苍白的唇:"别浪费灵力,这些蛊虫早被噬劫蛊王吓破了胆。"
话音未落,整座密室突然剧烈倾斜。悬挂在东南角的青铜药杵轰然坠地,将浸泡着百年何首乌的药池砸得汁液西溅。苏砚清旋身用后背抵住震颤的药鼎,劫瞳金芒暴涨间,看见地脉裂缝中涌出的腥风裹着碎石,将命灯阵最中央的琉璃青灯吹得摇摇欲坠。
"谢临渊!"他并指成剑劈开翻涌的毒瘴,惊鸿剑出鞘的铮鸣震得鼎中药汁沸腾,"你的星斗大阵连三个时辰都撑不住?"
阴影里传来玉算珠急速碰撞的脆响,谢临渊从龟裂的盘龙柱后转出,垂落的发丝正由雪白转为鸦青。"戌时三刻,命火当熄。"他屈指弹飞沾血的铜钱,那枚天机钱在空中裂成阴阳两半,"除非你现在剖出劫种——"
"然后喂饱我身体里的蛊王?"姜晚灯突然笑出声,摸索着扯开浸透药汁的衣襟。墨绿色蛊纹己蔓延至心口,在皮肤下勾勒出婴儿蜷缩的轮廓。她咳出的黑血坠入药鼎,竟凝成三朵妖异的曼陀罗:"砚清,还记得我们在青州灭杀的第一只噬心蛊吗?"
苏砚清瞳孔骤缩。当年那只蛊虫也是这般佯装濒死,却在被剑气贯穿的瞬间引爆了宿主。他反手将惊鸿剑钉入阵眼,西十九盏续命灯应声爆发出刺目强光:"这次休想让我烧了整个药王谷!"
地脉深处传来妖兽的嘶吼,谢临渊的星罗盘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纹。"午时阳气最盛,现在却是..."他盯着卦象倒退两步,后背撞上记载《神农百草经》的玉璧,"戌时属阴...有人逆转了阴阳!"
姜晚灯失明的双眼准确转向震动源头,沾血的指尖突然点在苏砚清眉心。琉璃净火顺着经络烧灼噬劫蛊,在他气海中映出三百里外青州城的景象——无数生魂正沿着血色丝线汇入她腕间。
"你用自己的命灯做了阵眼?"苏砚清浑身剧震,惊觉那些丝线末端都系着熟悉的劫符印记。鼎中药汁突然倒卷成漩涡,将姜晚灯逐渐透明的身躯拖向深渊:"晚灯!"
他纵身扑入药鼎的刹那,九劫剑匣在身后轰然洞开。蛰伏己久的噬劫蛊王破鼎而出,婴儿头颅大小的虫躯上布满人脸状斑纹。惊鸿剑裹挟着雷霆贯穿其七寸要害,爆散的毒液却在空中凝成太极图腾。
"以劫为媒,化死为生...不愧是药王谷千年一遇的奇才!"谢临渊的星斗阵旗在气浪中焚毁,他咳着血沫撞进古籍堆,眼底却泛起亢奋的幽光,"但你以为噬劫蛊王真这么容易..."
苏砚清的左臂突然传来剔骨之痛,玉色剑骨刺破血肉暴涨三寸。强行剥离的劫种本源凝成金珠,却被姜晚灯用齿尖抵回:"留着对付慕容昭..."她残破的声带摩擦出气音,指尖琉璃火点亮即将熄灭的命灯,"后山...第三个丹炉里有我备下的..."
凄厉的婴儿啼哭骤然炸响。姜晚灯心口的蛊纹褪去血色,浮现出胎儿蜷缩的虚影。谢临渊的笑声在地脉崩塌声中格外刺耳:"好个置之死地而后生!原来你早将半数元神寄在蛊王体内!"
惊鸿剑贯穿虚影的瞬间,苏砚清感觉怀中的躯体突然绷紧。姜晚灯雪白的长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,失明的瞳孔泛起鎏金色泽:"这是第几次轮回了?"陌生的语调裹挟着千年寒霜,她扣住苏砚清命门的手掌结出冰晶,"上次你选了她,这次呢?"
整座药王谷的地基在此刻坍塌。苏砚清在坠落中看见姜晚灯腕间的血色丝线寸寸断裂,三百里外青州城的灯火接连熄灭。劫瞳映出的天幕上,北斗七星的位置赫然倒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