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油灯在石壁上投出扭曲的暗影，苏砚清盘坐在玄天剑宗后山的修炼洞府中。灵石堆砌的聚灵阵吞吐着青芒，一缕墨色劫气如活物般游走在灵气旋涡里，在他脊梁处凝成蛇形印记——这是三日前突破尘劫境大圆满时，玄冥剑骨反噬留下的痕迹。
"咳......"
指节擦过唇角溢出的血沫，青铜纹路在皮肤下明灭不定。喉间翻涌的铁锈味里掺着龙血膏的腥甜，那是姜晚灯昨日强行塞进他怀中的药匣气味。
洞外忽有碎岩滚落的声响。
"苏师弟？"
琉璃灯盏的暖光刺破夜色，姜晚灯的声音裹着药香漫进石室。少女左眼蒙着的鲛绡被夜露浸湿，右眼却亮得灼人："今日的龙血膏加了冰魄莲......"
话音未落，苏砚清猛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。劫瞳不受控制地睁开，在姜晚灯垂落的发丝间窥见一缕新生白发——那是半月前为他续命留下的印记，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乌色。
"我说过不必再送药。"
剑气在石壁刻出三尺沟壑，飞溅的碎石擦过姜晚灯耳际。她踉跄后退半步，琉璃灯盏撞在洞府石门，迸裂的灯油在地面燃起幽蓝火焰。
殷红血珠从掐入掌心的指尖渗出，顺着龙血膏玉盒的蟠螭纹蜿蜒而下。"药王谷祖训第三条，"少女突然嗤笑，嗓音里淬着冰渣，"见死不救者逐出师门。" 残破的鲛绡随风扬起，露出左眼空洞的疤痕。
石室内陷入死寂，唯有龙血膏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血光。首到姜晚灯的脚步声消失在松林深处，苏砚清才一拳砸向岩壁。骨节破碎声混着碎石簌簌坠落，指缝间的鲜血将衣襟染成赭色。
青铜鼎突然泛起青光，白螭的残魂化作烟雾缠绕药匣。"情债最难偿还，"龙女讥诮的嗓音在鼎内回响，"那丫头每次燃的都是心头精血......"
储物袋中的九劫碑残片骤然震颤，将未尽之言截断在虚空。苏砚清只觉天灵盖挨了一记重锤，再睁眼时己站在苏家祖祠。暴雨冲刷着"劫运同归"的鎏金牌匾，黑衣人的剑锋正从父亲咽喉抽出，血水顺着剑槽滴在他颤抖的睫毛上。
"又是幻境......"
断剑劈砍却穿透凶手身躯，这次却不同以往——黑衣人突然转身，覆面黑巾被剑气掀开半寸。苏砚清瞳孔骤缩，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，分明与执剑长老陆藏锋有七分相似！
"现在明白玄天剑宗为何收留你了？"
白螭的声音裹着雷鸣传来，青铜鼎在虚空中显形。龙女指尖抚过碑文残片，三千年前的画面在雨中铺展：劫云翻涌的天穹下，陆藏锋手持九劫剑刺入龙族长老眉心......
剧痛如利锥刺入识海，苏砚清嘶吼着挥剑劈开雨幕。幻象碎裂的刹那，真实洞府的血腥气灌入鼻腔。冷汗浸透的里衣紧贴后背，劫瞳映出无数记忆残片——陆长老深夜九劫碑时诡异的微笑、慕容昭吞噬劫气时额间浮现的苏家剑纹、谢临渊白发转黑那日飘落在灭门现场的鹤羽。
"固守灵台！"
白螭的厉喝与青铜鼎爆发的青光同时炸响，却压不住尘劫剑出鞘的龙吟。苏砚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调转剑锋，森冷剑气首指心口玄冥剑骨。千钧一发之际，怀中玉盒突然迸裂，混着龙血的心头精血渗入剑刃。
"活下去......"
姜晚灯剜心取血时的呢喃穿越时空，与洞府外的惊雷轰然相撞。尘劫剑发出痛苦的颤鸣，剑身浮现的古老铭文突然倒卷，墨色劫气顺着经脉灌入脊骨。
苏砚清喉间爆出野兽般的低吼，反手将剑锋贯入岩壁。碎石崩裂声中，他忽然读懂剑骨上浮现的籀文——这哪是什么心魔，分明是《九劫剑经》缺失的业劫篇！
"破！"
暴喝声震落洞顶钟乳石，所有幻象如镜面碎裂。苏砚清单膝跪地喘息，掌心紧攥着从幻境带出的玉佩残片。玄天剑宗暗纹在血泊中泛着幽光，与洞府外突然响起的叩击声交织成诡谲的韵律。
三长两短，正是谢临渊约定的暗号。
青铜鼎内的血色卦象突然沸腾，映出天机阁弟子惨白的面容。苏砚清擦去嘴角血渍，低笑声惊飞檐下夜鸦。他望着铜鼎中浮现的"双劫同天"卦辞，忽然想起昨日在后山见到的景象——慕容昭吞噬劫气时，额间闪过的分明是苏家灭门夜的黑衣剑纹。
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，山雨欲来的腥气漫入洞府。尘劫剑在岩缝中发出嗡鸣，剑柄处新生的龙鳞纹路泛着青光。苏砚清抚过剑身裂痕，指尖在某个凹陷处停顿——那里嵌着片极小的青铜残片，与白螭龙角缺失的弧度完美契合。
"该收网了......"
呢喃声消散在骤起的山风中。百里外的天机阁观星台上，谢临渊突然捏碎手中蓍草，看着转黑的发梢露出苦笑。铜盆里的血水映出苏砚清洞府的方位，也映出他袖中暗藏的半块天劫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