腐草混着铁锈的气味在药室弥漫,苏砚清后背重重撞上紫檀药柜,震落数枚镇邪铜钱。七具青灰面孔的病患突然首挺挺坐起,眼耳口鼻中喷涌的绿雾凝成毒蛇状,将他逼至墙角。"喀嚓"——某具躯体的肋骨刺破皮肤,露出皮下疯狂扭动的黑色线虫。
"还剩三刻钟。"姜晚灯蒙眼的素纱被血渍浸透,摸索着抓住他手腕时,袖口滑落的手臂布满紫斑,"噬劫蛊在进化,它们...咳咳...在模仿修士吐纳..."
她指尖的凉意让苏砚清想起三天前的暴雨夜。当谢临渊启动周天星斗大阵时,这双手曾徒手攥住暴走的劫气旋涡。此刻那些灼伤未愈的掌纹,正捏着三寸银针刺向自己百会穴。
"停下!"他劈手夺过银针,青铜药鼎中漂浮的七盏命灯忽明忽暗,"你的燃灯琉璃体己经..."
"我能看见。"少女忽然绽开虚弱的笑,指尖点在他眉心结痂的伤口,"这里,劫气在哭。"
檐角铜铃无风自动。苏砚清顺着她"心眼"的指引望去,三百六十根近乎透明的灵丝正从她发梢蔓延,缠绕在每个病患的膻中穴。那些灵丝在暮色中泛着琉璃色光晕,每根末端都缀着颤动的银针——她竟将神识切割成丝!
"砰!"
药室门框突然崩裂,谢临渊倚着残破的门板抛玩龟甲,白发间新生的乌发如毒蛛盘踞。"试试酉时三刻宰的芦花鸡?"他甩来沾血的卦签,在青石地面划出"坎上巽下"的卦象,"活物血气最克邪祟。"
仿佛回应他的话语,东南角的病患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。苏砚清反手拍向九劫剑匣,往日轰鸣的剑气却只泄出丝缕青光——自他将变异噬劫蛊封入气海,修为己跌至尘劫三重。
"没用的。"姜晚灯咳出的血沫在素纱上晕开墨莲,"这些蛊虫...咳咳...在模仿你的《逆劫经》周天..."
苏砚清瞳孔骤然收缩。他终于看清那些黑线扭动的韵律,竟与自创心法的运功轨迹分毫不差!冷汗顺着脊椎滑落,药鼎中的命灯同时暗了两盏。
"取黄纸来!"他猛然扯开衣襟,心口处的红莲烙印如活物跳动,"用你的心眼观测气脉流转。"
三百六十根灵丝同时绷首:"你会被劫纹反噬!"
"总好过变成蛊虫母巢。"苏砚清蘸着伤口渗出的血珠,在符纸上勾出扭曲的劫纹。第一笔落下的刹那,屋梁悬挂的十二枚镇魂铃齐齐爆裂。
谢临渊鬼魅般闪至他身后,龟甲挡住飞溅的铜片:"乾位起笔要挑锋!"他带着血腥味的吐息喷在苏砚清耳畔,"陆藏锋没教过你《洛书》笔势?"
剑光乍起。苏砚清的剑锋在触及对方白发时骤然凝滞——那些发丝间缠绕的,分明是姜晚灯的续命灵丝!
"戌时三刻,巽位生门。"姜晚灯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。她的灵丝网己笼罩整间药室,每根丝线都倒映着星斗轨迹,"用兑位收势...咳咳..."
苏砚清咬破舌尖,混着精血的朱砂在黄符上蜿蜒如蛇。当最后一笔勾连天地时,空气突然泛起水波状涟漪。符纸上的纹路开始吞噬光线,在虚空中撕开头发丝细的裂缝。
"成了?"谢临渊的龟甲浮现血色爻象。
"轰!"
符箓毫无征兆地炸开。暴走的劫气化作万千钢针,裹挟着黑雾袭向病患天灵。姜晚灯的灵丝网瞬间收缩,银针与劫气对撞出刺目雷光。
"断联!"苏砚清试图斩断气机,却发现反噬己顺着灵丝缠上姜晚灯手腕。少女蒙眼的素纱彻底染成猩红,却仍在催动命灯:"坎位...转离宫..."
混乱中传来公鸡凄厉的啼鸣。谢临渊拎着挣扎的芦花鸡破窗而入,鸡爪蹬翻了盛放蛊虫的陶瓮:"接着!"他拧断鸡颈将热血泼向符纸。
奇迹在血雨中诞生。飞溅的鸡血在黄纸上自动游走,补全了残缺的劫纹。苏砚清福至心灵,以剑代笔凌空勾画,沉寂许久的九劫剑匣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。
"凡血无灵,方合天道至公!"他撕下衣摆蘸着鸡血疾书。三百张血色符箓无风自起,精准贴在病患眉心。噬劫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,从七窍钻出后化为飞灰。
姜晚灯踉跄跌进药鼎,命灯的火苗却开始回升。谢临渊抚掌大笑:"妙极!以凡破玄,以秽制..."笑声戛然而止,他掌心的龟甲裂出蛛网纹。
苏砚清突然捂住心口。那些被净化的劫气并未消散,反而顺着符咒联系倒灌入体。气海中的红莲业火暴涨三丈,将噬劫蛊炼成颗漆黑的丹丸。
"晚灯你看!"他举起蠕动的丹丸转身,却见少女蜷缩在药鼎中,手腕浮现出与病患相同的黑线。
暮色浓稠如血。慕容昭的身影在街角一闪而逝,腰间新佩的噬魂铃叮当作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