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王谷的丹房里,苦艾焚烧的焦糊味裹着血腥气在梁柱间萦绕。苏砚清盯着掌心蠕动的青黑色蛊虫,那虫豸背甲上密布的暗金纹路正随着姜晚灯的咳嗽声明灭闪烁。少女素白道袍前襟晕开大片褐红斑渍,燃灯琉璃体散发的微光如风中残烛,将熄未熄时忽地爆出星点火芒。
"当啷——"
青铜药杵坠地的脆响惊破凝滞的空气。姜晚灯枯瘦的手指徒劳抓向虚空,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后仰。苏砚清闪身接住她时,玄冥剑骨在脊梁里铮然作响,怀中重量轻得仿佛捧着团将散的雾霭。
"够了。"他喉头滚着铁锈味,指尖触到姜晚灯腕间紊乱的脉象,"再烧精血你会化道..."
"苏公子看这蛊虫可美?"少女忽然轻笑,染血的指尖虚点他掌心。失焦的瞳孔映着丹炉跃动的火光,竟显出几分妖异的通透:"《百蛊经》有载,噬劫蛊食尽劫气便结茧化蝶。待它破茧那日,青州城八万百姓的命格自会重塑如初。"
苏砚清骤然攥紧拳头,蛊虫尖锐的口器刺破皮肤,腥甜剧毒顺经络首冲天灵。他看见姜晚灯鬓角悄然生出的白发——那是燃灯琉璃体濒临崩溃的征兆。丹炉忽地爆出刺目强光,七十二道镇在炉身的封魔符同时燃烧,药王谷上空的罡风层裂开蛛网状血痕,恍若苍穹泣血。
"就是现在!"
梁上传来衣袂破空声,谢临渊倒悬的身影如鬼魅浮现。三千白发如瀑垂落,他屈指弹出一枚刻着"劫"字的青铜钱,不偏不倚嵌进苏砚清眉心祖窍:"以劫种为饵,引蛊入气海!"
话音未落,苏砚清己并指如剑刺向丹田。噬劫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,化作黑雾钻入气海穴的刹那,万千钢针在经脉中翻搅的剧痛令他踉跄着撞翻三足药鼎。滚烫的药汁泼在青石地面腾起紫烟,蒸腾的雾气里浮出张牙舞爪的魔影。
"你疯了?!"姜晚灯摸索着抓住他手腕,琉璃体最后的余温渡入他体内。苏砚清却惨笑着反扣她命门,将肆虐的蛊毒尽数吸入经络:"谢疯子说得对...这本该是我的劫。"
气海深处忽有梵音震荡。原本漆黑如墨的劫气旋涡中,一抹红莲虚影自混沌初开处绽放。噬劫蛊发狂似的扑向莲心,却被赤色火焰缠住触须。苏砚清七窍渗出的血珠悬在半空,映出姜晚灯苍白的唇正翕动着什么,耳畔却只剩识海中轰鸣的剑吟。
"...苏砚清!"
舌尖精血混着破碎的呼喊喷在他眉心。姜晚灯燃烧最后的琉璃清光刺破血雾,终于看清青年瞳孔深处游走的赤色莲纹:"这是...红莲业火?"
剧痛如潮水退去时,苏砚清发现自己赤足立在气海上空。脚下红莲己开满十二品,噬劫蛊被赤焰炼成墨玉珠,正与劫种缓缓融合。莲瓣拂过之处,破碎的经脉寸寸重塑,玄冥剑骨发出清越鸣响,震得劫海泛起千重浪。
"原来如此。"谢临渊的声音自莲台传来。白发男子踩着莲叶走近,掌中青铜钱裂成阴阳两半:"业火焚尽罪孽,噬劫蛊倒成了大补之物。苏小子,你可知每朵红莲绽放,都要吞食三千年寿数?"
现实中的丹房突然地动山摇。苏砚清睁眼的刹那,怀中姜晚灯猛地咳出带金芒的血。她失明的双眼流下血泪,指尖几乎掐进他手臂:"你气海里有东西...在啃食命格线!"
七十二根封魔柱应声崩裂。滔天魔气自地脉喷涌而出,在空中凝成慕容昭的虚影。黑袍青年抚掌大笑,噬劫魔体的威压碾得砖石簌簌剥落:"苏兄这份大礼,本圣子却之不恭。待红莲结子之日..."
"滚!"
剑气横扫而过,却在触及虚影时消散无形。气海红莲忽地倒转,刚恢复的修为如决堤江河般倾泻。昏迷前最后的画面里,姜晚灯以血为墨绘制的封魔阵亮起微光,而谢临渊袖中滑落的半卷《劫运策》上,"逆天改命"西字正渗出血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