腐臭的绿雾如同活物般在丹房檐角游走，苏砚清指腹着桑皮纸边缘的锯齿状裂痕——这是劫瞳捕捉到的最后线索，半片蛊虫残肢正渗出紫金色浆液。姜晚灯忽然掩住口鼻剧烈咳嗽，琉璃盏中的本命灯火"嗤"地缩成绿豆大小，在她苍白的颊上映出诡谲青影。
"苏道友...咳..."她将染血的素帕藏进广袖褶皱，指尖青焰忽明忽暗地指向东南，"噬劫蛊母体在子时三刻必会..."话音未落，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，震得她鬓间玉簪"叮当"坠地。三百口镇疫药鼎同时发出老牛哀鸣般的声响，鼎身《神农尝草图》中跪地试药的先贤画像，竟从眼眶处沁出暗红血珠。
"得罪了！"苏砚清反手抽出青竹剑横扫，剑气撕开浓雾的刹那，他看见本该灵气氤氲的药田己成焦土。龟裂的土壤缝隙间，无数细如胎发的蛊虫正啃噬着七叶莲根部，那些本该散发清香的灵植泛起尸斑般的灰紫色。
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，血珠在空中凝成《逆劫经》记载的困字符纹："晚灯姑娘，借你燃灯火一用！"姜晚灯立即并指掐诀，眉心血痣绽放出琉璃光华，九盏青灯虚影如牢笼般将蛊虫群圈在十丈之内。
蛊虫突然发出婴儿夜啼般的尖啸，苏砚清右眼传来烙铁灼肉般的剧痛。劫瞳视野里，无数蛛丝般的劫气正从病患七窍涌出，在地底某处汇聚成令人窒息的旋涡。"是劫鼎！"姜晚灯冰凉的手突然扣住他腕脉，"有人用三百药鼎摆成了...咳咳...九幽噬生阵..."
地缝中猛然探出青铜巨鼎的饕餮兽首，鼎耳缠绕的玄铁锁链上还残留着玄天剑宗的镇魔符印。苏砚清瞳孔骤缩——那鼎身"受命于天"的铭文笔触，分明与苏家祠堂地窖的残碑如出一辙。
"砚清小心！"姜晚灯忽然旋身将他撞开。鼎中喷涌的紫黑火焰擦过她鬓角，三千青丝瞬间化作飞灰飘散。她反手将琉璃灯按进心口，燃起的青焰中浮现蝌蚪文般的箴言：医者渡劫，当焚己身。
苏砚清嗅到空气里弥漫开冷冽的雪松香——这是燃灯琉璃体崩溃的前兆。他挥剑斩断缠绕在姜晚灯腰间的劫气锁链，掌心触及她后背时却猛然僵住。素白纱衣下，数百个蛊虫形成的凸起正在皮下疯狂游走，如同百鬼撕扯着囚笼。
"什么时候的事？"他声音发涩，剑气绞碎三只袭来的蛊虫时溅起腥臭黏液，"你用自己的身体养蛊？！"
姜晚灯染血的素手抚过滚烫的鼎身，唇角绽开医者独有的悲悯浅笑："从你带着九劫剑匣逃进药王谷那夜...咳咳...噬劫蛊本就是渡劫的种子啊..."她袖中突然滑落半卷《神农百草经》，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：劫蛊饲主，可替众生承业。
青铜鼎轰然倒扣而下，鼎内浮现出三千年前九重天劫的虚影。苏砚清右眼流下血泪，神魂中的九劫剑匣发出震天龙吟。他抓住姜晚灯的手按在剑匣暗格处，磅礴劫气顺着交握的掌心疯狂对冲，震得两人指节迸裂见骨。
"以我剑骨为引！"苏砚清怒吼着震碎上衣，胸口玄冥剑纹绽放出幽蓝光芒。姜晚灯忽然咬住他颈侧动脉，将含着燃灯火的舌尖血渡入他口中："劫火相生...记住了..."她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鼎炉轰鸣中，如同将熄的烛火。
三百药鼎同时炸成碎片，漫天火光里浮现慕容昭的虚影。魔体圣子手中的劫气长鞭正拴着白螭龙魂，鞭梢深陷进她眉心鳞片："苏道友，这份回礼可衬心意？"他脚下浮现出与青铜鼎如出一辙的铭文阵列，显然早与地底之物达成契约。
苏砚清抱着气若游丝的姜晚灯坠向燃烧的药田，九劫剑匣终于弹出首柄古剑。剑身"尘劫"二字在火光中明灭不定，映出他眼角未干的血痕。慕容昭的冷笑戛然而止——本该被蛊虫吞噬殆尽的灵植灰烬里，一株嫩芽正穿透姜晚灯染血的掌心，绽放出阴阳双色的并蒂莲。
"这是..."苏砚清右眼突然传来剜心之痛，劫瞳最后捕捉到的画面，是地底深处缓缓睁开的九双猩红竖瞳。那些瞳孔排列成北斗之形，最中央的竖瞳里倒映着三千年前苏家先祖持剑问天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