硫磺的刺鼻气息裹挟着冰棱清冽，苏砚清屈指拂过尘劫剑新生的三寸锋刃。屋檐垂落的冰柱突然断裂，剑脊寒光将坠落的冰棱剖成七枚棱镜，映出檐角玄鸦猩红的瞳孔。
"当啷——"
铜锣炸响的刹那，十二道赤色狼烟自演武场冲天而起。烟柱在晨光中扭曲成锁链形态，末端栓着青铜铸造的囚龙首。苏砚清握剑的手指骤然发白，昨夜噬劫鼠王妖丹残留的暴戾气息在经脉中翻涌。
"苏师弟好定力。"炼器炉后的阴影里传来金石相击的脆响，青衣弟子将三枚烧至白炽的玄铁钉抛向半空，"听说你昨夜在外门演了出英雄救美？"铁钉坠入掌心腾起青烟，松脂焦香混着皮肉灼烧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苏砚清将剑缓缓收入粗麻剑鞘，布帛裹缠的剑柄突然烫如烙铁。这是尘劫剑感应到敌意的征兆，他抬眼望向东南角观礼台，姜晚灯素白面纱被狼烟撕扯得摇摇欲坠，面前药鼎升起的青烟正化作展翅玄鸟。
"侥幸。"他温声回应，喉间腥甜被生生压下。昨夜鼠王临死前喷出的黑雾，此刻正在气海凝结成冰晶状的劫种。
"侥幸可熔不开玄铁。"楚昭靴跟重踏青砖，三枚铁钉呈三才阵嵌入地面。火星溅落处，砖缝间渗出暗红岩浆，"炼器堂首座楚昭，请赐教。"
观礼台骤然爆发的喝彩声中，苏砚清瞥见姜晚灯突然按住心口。她面前的琉璃盏泛起妖异红光，盏中猩红液体竟在狼烟中凝成半截剑形——那是用琉璃心血温养的续命丹即将成型的征兆。
"请。"苏砚清横剑当胸，布鞘表面雷纹游走。楚昭冷笑掐诀，十二尊青铜鼎破土而出，鼎身饕餮纹路随岩浆翻涌竟似活了过来，龙涎香混着腐尸恶臭令人作呕。
"起！"楚昭双掌交叠，岩浆化作九头火凤扑来。苏砚清后撤半步，尘劫剑铮然出鞘的刹那，剑锋竟发出饥渴的嗡鸣。
当第一道火凤被剑光剖开时，异变陡生。赤红岩浆泛起青紫邪光，凤首扭曲成狰狞的慕容家徽记。苏砚清右眼瞳孔浮现坎卦纹路，清晰看见楚昭心脉缠绕着蛛网状黑气——那是《劫运策》记载的"噬心劫"。
"铛！"
剑刃与火凤相撞竟迸发金石之音，尘劫剑震颤着传递来狂喜的情绪。苏砚清忽然明悟，昨夜吞噬的鼠王妖丹，竟让这柄剑觉醒了噬劫本能。
"生死斗还敢分神？"楚昭的暴喝近在耳畔，苏砚清急旋身避开致命火刃，左袖仍被燎去半截。焦糊布料下，昨夜鼠王留下的伤口渗出金红血珠，坠入岩浆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。
血珠落处，九头火凤骤然融合。楚昭指诀突变，青铜鼎中劫气暴走，凝成三丈高的火焰刑天。观礼台传来惊呼，姜晚灯的琉璃盏突然炸裂，猩红液体在地面蜿蜒成血色卦象。
"认输！"她清冷的嗓音穿透热浪。苏砚清抬头望去，面纱己被冷汗浸透，露出其下苍白的唇色——每次动用琉璃心血，都会在她眼角添一道细纹。
火焰刑天战斧劈落的瞬间，苏砚清嗅到了记忆深处的焦臭。与灭门那夜相同的味道，混着慕容家独有的龙髓香。劫瞳映照下，楚昭脖颈己爬满蛛网黑纹，宛如提线木偶。
"得罪。"苏砚清忽然收剑归鞘，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迎向斧刃。炙风掀飞束发草绳，散落的黑发间，右眼瞳孔己化作完整的水天需卦。
斧锋距天灵三寸时，时空凝滞。火焰刑天胸腔处，紫色劫种如心脏鼓动，那是尘劫剑渴求的养料，亦是楚昭最后的生机。
布鞘炸裂成漫天飞絮，寒芒似彗星袭月。剑尖刺入劫种的刹那，苏砚清听到剑锷处传来龙吟般的呜咽。狂暴劫气顺剑身倒灌入体，撞得他气海翻腾，昨夜凝结的劫种竟开始疯狂滋长。
火焰刑天轰然崩塌，化作青紫火雨。楚昭踉跄跪地，七窍渗出漆黑血块，十二尊青铜鼎同时炸裂。飞溅的铜片中，有块刻着慕容家徽记的残片掠过苏砚清耳际，在他颈侧划出金红血线。
"你竟敢..."楚昭挣扎抬头，灰白瞳孔映出苏砚清胸前浮现的青铜纹路，"噬主劫火..."
观礼台传来琉璃碎裂的清音。苏砚清转头望去，姜晚灯面前的青砖己被猩红浸透，她扶栏的指节白如霜雪，面纱下隐约可见眼角新添的细纹。
"胜者，苏砚清！"
执事长老的宣判声中，尘劫剑突然插入地面三寸。剑身血纹如活物蠕动，疯狂吞噬地脉残留的劫气。苏砚清单膝跪地，喉间腥甜再也压抑不住。
"劫火噬主前，总会格外香甜。"邋遢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，谢临渊把玩着半块青铜残片，"就像饿了三日的饕餮，见到血食自然垂涎。"阳光穿透残片上的慕容家徽记，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，与昨夜鼠王额间印记如出一辙。
冰凉的手指按上肩井穴，苏砚清勉强抬头。谢临渊道袍下隐约露出漆黑锁链，链环刻满与九劫碑相似的古篆，其中"贪狼"二字正泛着血光。
"明日寅时三刻，"残片弹入苏砚清染血的衣襟，"去后山寒潭洗净这身劫瘟。"道人转身离去时，锁链碰撞声竟似万千冤魂呜咽。
苏砚清握紧残片起身，观礼台上己不见姜晚灯身影。她曾驻足的青砖上，几滴琉璃灵髓在日光下折射七彩光晕——这是琉璃体失控的前兆，每次发作都会夺去她一成视力。
"苏师弟且慢！"执事长老拦住去路，手中鎏金请柬突然烫如烙铁，"三日后剑冢..."话音戛然而止，老者惊恐地盯着苏砚清颈侧伤口——金红血珠竟在半空凝成微型劫云。
暮色西合时，苏砚清独立断崖。掌心铜片沾满冷汗，崖下寒潭倒映的星图与昨夜青铜鼎所现完全重合。尘劫剑在潭边震颤不止，剑格处悄然裂开细缝，一只猩红竖瞳正透过裂隙窥视人间。
潭水突然泛起涟漪，倒影中的星辰竟开始逆向流转。苏砚清瞳孔骤缩，劫瞳映照下，寒潭深处隐约现出青铜巨门的轮廓——那门环上的囚牛雕像，竟与陆长老剑鞘纹饰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