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州苏府的琉璃瓦在暴雨中泛着冷光，檐角狻猊石兽的铜铃被狂风扯得铮鸣。苏砚清攥着半湿的棉布擦拭九劫碑，掌心突然触到碑面异样的温热——这尊矗立祠堂三百年的玄色石碑，竟在雨夜里蒸腾着蛇信般的青烟。
"少爷，老夫人让您..."侍女小满的呼唤戛然而止。她提着的羊皮灯笼"啪"地坠地，橘色光晕映出眼角蔓延的墨色纹路，发间银簪"咔"地裂成两截。
案台上的青铜鼎突然发出蜂鸣，鼎身饕餮纹渗出细密血珠。
"小满姐？"苏砚清疾步上前，却在触及她手腕时被灼得缩手。侍女素白的手背鼓起蚯蚓状凸起，青黑脉络正如活物般向心口攀爬。"祠堂...要封..."小满从齿缝挤出破碎字句，瞳孔己缩成针尖大小。
供桌上的线香齐齐折断，门窗在阴风中轰然闭合。小满喉间爆出兽吼，暴涨三寸的指甲撕裂苏砚清左肩锦衣。血腥味混着腐臭在雨声中炸开，少年抄起铜烛台抵住对方咽喉，后背重重撞上九劫碑。
碑文突然泛起血光，蝌蚪状的铭文游入他瞳孔。剧痛从眼眶首刺天灵，苏砚清眼前浮现三重残影：小满扑咬的轨迹、自己侧闪的角度、烛台刺入肩胛的画面。时间仿佛被无形之手揉皱重组。
"左肋三寸！"身体先于意识行动。苏砚清拧腰避开裹着黑雾的利爪，烛台精准扎进预见的方位。铜器入肉的闷响裹着腥臭黑血溅上石碑，在玄色表面蚀出滋滋白烟。
供桌轰然倾倒，贡品滚落声惊动外院。苏砚清按住血流如注的左肩，惊觉伤口在碑文照耀下正缓慢愈合。更诡谲的是视野中浮现六十西个金色卦象，如同《周易》竹简悬浮在小满周身。
"坎为陷...艮为止..."他无意识呢喃卦解，卦象突然急速轮转。东侧雕花木窗轰然炸裂，裹着雨水的夜风卷起满地纸钱，露出窗棂上鬼魅般的黑影——那人左袖空荡，残破斗篷下隐约可见森森白骨。
青铜鼎的蜂鸣转为凄厉尖啸。
"接着！"苏砚清将镇纸掷向黑影面门，趁机拽着小满往祠堂暗门挪动。侍女浑身骨骼爆出炒豆般的脆响，额角钻出两枚漆黑骨刺，嘶吼着"劫...吞噬..."扑向案台供果。
暗门后突然伸出枯槁的手，三叔公臂上缠着浸透黑狗血的墨斗线，线头灼得他干瘦胳膊滋滋作响："少爷快走！这是墟海劫气！"
"老东西倒是识货。"黑影发出夜枭般的笑声，三枚透骨钉破空而来。苏砚清眼中"巽"卦骤亮，拽着老人急退半步。铁钉擦耳而过，在青砖上炸开蛛网状裂痕。
三叔公浑浊的眼中闪过决绝，突然暴起将整卷墨斗线缠上黑影脖颈："去剑冢！你爹在龙脊..."焦糊味中爆开的金光吞没了后半句话，老人脖颈被无形利齿咬断的闷响，让苏砚清胃部翻涌。
暗门闭合的刹那，他看见小满异变成西足兽形，正撕咬着黑影焦黑的右臂。地道的霉味混着血腥冲入鼻腔，怀中半块玉佩突然泛起青光——七岁生辰时父亲系上的祥云佩，此刻裂痕中正渗出金雾。
"这边呀~"扎纸娃娃举着惨白灯笼飘在岔路，朱砂点的腮红晕成血渍。它裂至耳根的嘴吐出童谣："劫种香，劫种甜，九重天上摆宴席..."
苏砚清瞳孔卦象轮转，突然将玉佩按向墙面某处凸起——去年中元节，父亲曾在此处与他玩捉迷藏。石门开启的轰鸣中，纸娃娃炸成纷飞灰烬，无数黑影从砖缝渗出。
"乾坤借法！"他甩出供桌顺来的纸钱，幽蓝鬼火暂时阻住追兵。剑冢寒气扑面而来时，踉跄撞上斜插的断剑。掌心鲜血浸入剑柄刹那，万千残剑齐鸣，锈迹斑斑的剑锋悉数转向少年。
腐尸黑影从墙中渗出，提着小满异变的头颅狞笑："好侄儿，让叔父尝尝劫种的..."话音未落，苏砚清背靠的石碑突然显出血色碑文——这竟是九劫碑的背面！
视网膜上卦象骤灭，浮现猩红倒计时。少年福至心灵地将断剑刺入左肩旧伤，在黑影扑来的瞬间矮身横扫。剑锋过处金光暴涨，游动的卦象顺着刃口涌入敌人体内。
"啊！！！"腐尸周身爆开数十血洞，每个伤口都钻出扭动的金色篆文。它化作脓血渗入地缝前，嘶吼在墓室回荡："劫种现世...九重天崩..."
苏砚清拄剑喘息，发现左肩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更诡谲的是满冢残剑皆向他倾斜剑柄，如同朝拜君王的臣子。青铜鼎不知何时出现在墓室中央，鼎中清泉映出他流着血泪的双眼——漆黑的瞳孔里，六十西卦正组成金色轮盘缓缓转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