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月光像淬了毒的银针,扎在玄天剑宗后山的断崖上。苏砚清被脊骨突如其来的剧痛惊醒,玄冥剑骨在他皮肉下突突跳动,仿佛有柄生锈的刀刃在刮擦骨髓。他刚运转《玄天养剑诀》压制痛楚,怀中那半块冰凉的玉佩突然发烫,在月白中衣上烙出个血红的坎卦。
"坎为水..."苏砚清着玉佩边缘的裂纹,三日前姜晚灯托人送来的青玉瓶从指缝滑落,在青石板上迸出清脆的碎裂声。西北方剑冢方向传来一声呜咽般的剑鸣,惊起满山寒鸦,黑压压的羽翼遮蔽了半轮残月,仿佛有人用浓墨泼洒夜空。
守夜弟子的灯笼在百丈外的回廊摇曳,如同飘忽的鬼火。苏砚清将断剑贴着脊骨藏好,冰凉的剑身让玄冥剑骨的躁动稍缓。剑冢外的九宫锁龙阵正值戍卫交替,浓重的酒气混着戍卫长老的鼾声飘来。他屏息捏了个巽字诀,夜风卷着枯叶掠过岗哨时,玉佩上的坎卦突然泛起青光,在掌心烫出北斗七星的灼痕。
"生门在震位!"苏砚清瞳孔骤缩。九宫阵的方位竟随玉佩光芒流转,每过三息便移形换位。当第七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巽位,他化作一道残影穿过阵法裂隙,靴底沾到的朱砂在月光下泛着血痂般的暗红,像极了三年前灭门夜阶前的血迹。
剑冢深处比传闻更诡谲阴森。千万柄残剑倒插在青铜浇筑的龙骸骨架上,断裂的龙角刺破穹顶,龙首处悬着柄通体漆黑的巨剑,九条玄铁锁链缠绕剑柄,锁链尽头没入地底,如同困缚恶龙的刑具。苏砚清怀中的玉佩突然挣脱红绳,啪地贴在最近那根锁链的断口处——裂纹边缘竟与玉佩的缺口严丝合缝,仿佛三千年前便是一体。
"三千年了..."沙哑的女声首接在颅骨内炸响,带着青铜锈蚀般的震颤。苏砚清踉跄着扶住龙牙,断剑突然脱手飞出,化作一道青光首刺龙睛位置的黑剑。剑尖即将触碰的刹那,整座剑冢剧烈震颤,地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,仿佛有巨兽在啃噬锁链。
无数猩红眼珠从地缝中涌出,噬金鼠群抖落着沾满剑锈的皮毛。这些本该畏惧剑气的妖兽竟啃食起残剑,最的鼠王额前倒刺泛着紫光,獠牙咬合时迸出蓝汪汪的火星。苏砚清挥剑斩去,断刃劈在鼠王背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,反震之力震得虎口开裂。
"坎位剑气!水龙吟!"那女声再度响起,焦躁的龙吟震得苏砚清耳膜生疼。他顺势将玉佩按在剑柄,剑锋顿时裹挟着寒潭水气,在空中划出淡青轨迹。鼠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,被剑气扫中的噬金鼠瞬间冻成冰雕,但鼠王反而人立而起,额前倒刺迸射出一道紫雷,将三丈外的青铜龙爪劈得焦黑。
苏砚清旋身避开紫雷,后背重重撞在龙牙上,鲜血顺着青铜龙骸的纹路蜿蜒而下,在月光下勾画出诡异的符咒。龙首黑剑突然发出凄厉悲鸣,九条锁链应声崩断,鼠王趁机扑向他咽喉,腥臭的涎水滴在颈侧,腐蚀出滋滋作响的血洞。
千钧一发之际,断剑自鸣着倒飞回来,剑柄重重磕在玉佩上。苏砚清只觉掌心剧痛,一缕幽蓝龙气顺着剑纹注入经脉,玄冥剑骨发出清越铮鸣。他福至心灵地并指成剑,照着鼠王额刺出陆长老始终不肯传授的第八式——那日在问剑台上,青衣长老演示到第七式便戛然而止,剑锋在青石地面刻下深逾三寸的叹号。
"破!"龙形剑气透体而过,鼠王在半空炸成血雾,腥臭的内脏溅在青铜龙首,竟腐蚀出缕缕青烟。残存的噬金鼠潮水般退去,地缝中却涌出粘稠黑雾,隐约凝成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形,面具上的饕餮纹正对着龙睛位置。
"区区蝼蚁也敢染指龙渊。"黑雾中传来金属刮擦般的冷笑,面具人抬手虚握。苏砚清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断剑当啷落地,喉间腥甜上涌。就在心脏要被捏碎的瞬间,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,龙骸骨架轰然坍塌,崩落的青铜碎块在两人之间垒成断壁。
苏砚清咳着血爬起来,发现龙首黑剑己消失无踪,原地只余半截刻着"白螭"古篆的剑柄。他刚要伸手去拾,陆藏锋的怒喝在身后炸响:"孽徒!谁准你擅闯禁地?"执剑长老的玄色大氅猎猎作响,指尖剑气吞吐不定,却在瞥见剑柄裂痕时骤然凝滞。
月光穿透渐散的雾霭,照见剑柄末端新鲜的缺口——与苏砚清手中断剑的伤痕,宛如镜影相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