墟海中央的漩涡凝滞成诡异镜面时,八百丈深渊传来九声编钟碎响。苏砚清足下玄冰玉板骤然开裂,缝隙中涌出的海水泛着青铜器皿的锈绿色,在劫瞳视野里蒸腾成万千扭曲的怨灵。他五指紧扣腰间震颤的九劫剑匣,抬头望见蛛网状的黑纹正将苍穹割裂——三日前的碧空如洗,此刻己化作布满裂痕的琉璃盏。
"劫气浓度是天墟秘境的七倍三厘。"谢临渊咬碎的龟甲卦签在舌尖迸出血腥味,蓑衣上缀着的七枚铜钱自行排列成"泽风大过"卦象。这位天机阁弃徒话音未落,东南方海面轰然炸起千丈水幕,八艘灵舟刺破浪涛,桅杆上猎猎作响的图腾旗映着血色残阳:蟠龙衔珠、剑破九霄、鼎镇山河、卦演天机、药香弥世、妖纹狰狞、星轨交错、骨符森然。
白螭化形的白衣童子突然攥住苏砚清左腕,额间龙角刺破肌肤渗出金血:"榆木脑袋!还不让青铜鼎认主!"三千龙文自他指尖烙入少年眉心,苏砚清闷哼着单膝跪地,鼎耳处的琥珀竖瞳骤然睁开,渗出的血珠坠地成符,竟勾勒出《连山易》失传的"归藏"篇。
海底传来巨鲸垂死般的悲鸣,方圆百里的海水褪成剔透水晶。旋涡中心浮起首径千丈的灰白球体,表面流转的纹路与九劫碑上的裂痕如出一辙。当第一缕残阳触及球体,密密麻麻的瞳孔自表面浮现,每个瞳孔都倒映着不同的末日——山崩地裂的九幽、业火焚天的城池、枯骨堆积的星穹。
"劫眼..."药王谷灵舟上,姜晚灯蒙眼的素纱无风自动,鼻翼翕动间声音发颤,"是三千六百种至毒交融的腥气!"她话音未落,球体西北侧的瞳孔骤然爆裂,喷涌的黑雾凝成八条布满吸盘的触须,星象阁灵舟的防护阵如薄纸般被洞穿。
苏砚清左眼金纹暴涨,劫瞳将无序的触须轨迹解析为九宫死门走向。他挥动燃烧幽蓝劫火的缆绳,火舌在触须七寸处烙出先天八卦图。"坎位!"少年嘶吼声里,谢临渊破旧的棕榈蓑衣凌空展开,化作河图洛书将怪物定在乾位。卦象流转间,海水凝结成冰晶锁链。
慕容昭的嗤笑自劫运宫灵舟传来,玄色大氅下魔纹如活蛇游走:"苏兄还是这般假慈悲。"噬劫魔体完全展开的刹那,十里劫气凝成三爪黑龙,将三条触须嚼碎吞噬。他苍白指尖划过嘴角血渍,瞳仁己化作竖立的血线。
青铜鼎突然挣脱苏砚清掌控,鼎耳竖瞳迸射金光笼罩劫眼。灰白球体表面石屑剥落,露出内部跳动的青铜门虚影。白螭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龙吟,右手五指鳞片片片剥落:"快停手!那是轮回井的..."
海底钟声裹挟着罡风炸响,三艘灵舟如落叶般倾覆。苏砚清被气浪掀飞时,劫眼核心浮现母亲坠崖前的笑靥——那个本该湮灭在记忆里的温柔面容,此刻正在万千瞳孔中重复着粉身碎骨的瞬间。
"心魔幻象!"谢临渊的铜钱阵护住少年心脉,蓑衣被罡风撕成絮状。但苏砚清的神识己被鼎身传来的灼痛吞噬,前世记忆如毒蛇噬心:三千年前的月夜,自己手中的九劫剑贯穿挚爱胸膛,鲜血喷溅在青铜鼎内壁,凝成永不褪色的凤纹。
白螭的龙爪骤然贯穿自己胸膛,挖出的半颗龙心血脉贲张:"接稳了!"他将仍跳动的金灿心脏抛向少年,身躯自足尖开始透明化,"记住,劫眼映出的未来皆是虚妄..."最后的尾音消散在海风里,化作点点萤火。
苏砚清接住龙心的刹那,青铜鼎爆发的光柱贯通天地。劫眼表面的瞳孔同时泣血,血珠凝成十二柄刻着地支的古剑。少年咬破舌尖喷出精血:"开匣!"九劫剑匣应声弹开,七柄古剑与血剑交织成周天剑阵。子午双剑刺入球体核心时,整片海域陷入死寂。
慕容昭的嘶吼撕裂寂静:"你岂知噬劫之苦!"他胸口魔纹炸裂,徒手撕开劫气屏障,将半块劫眼碎片塞入口中。黑血自七窍喷涌,却在触地瞬间化作蠕动的蛊虫。
青铜门虚影凝实三息,门缝溢出的紫光映亮海底深渊。苏砚清瞳孔收缩——无数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尸骸漂浮在门后,每具尸身心口都插着形制各异的九劫剑。最深处那具尸体的剑柄上,赫然刻着"姜晚灯"三字。
"此乃因果轮回。"谢临渊掌中龟甲炸成齑粉,飘散的粉末在空中拼出"药王谷"三字。当紫光消散,劫眼表面的剑痕渗出水银状液体,青铜鼎内壁的星图指向之处,正是姜晚灯腰间玉佩闪烁的方位。